《野草风》 离开 许雾晞不喜欢大坪山的一切。 她讨厌那永远泥泞的山路,讨厌村口只会吹口哨的黄毛,讨厌屋子旁边骚臭的猪圈,讨厌只会对她指指点点的长舌妇,讨厌那卡到不行的手机,讨厌这18年里所经历的一切。 她唯独喜欢的,只有大坪山的风。 站在山坡上,就会有风吹过来,风里会带着青草的香味,仿佛能洗净血液里肮脏不堪的一切,留下一个,干净的,单纯的,她自己。 山脚下,那辆看起来很贵的黑轿车已经按了好几遍喇叭,是在催促她。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哦,张显,说是谁的助理,特地过来接她去大城市的。 大城市,安港。 在教科书上,和电视新闻里,许雾晞都能经常听见这个名字,据说,安港随便一条街的招牌砸下来,都能砸死好几个大官和有钱人。 呵,这话一听就是瞎编的,牌子就那么大,撑死能砸死一个就不错了,其他人不会跑吗?又不是傻子。 有钱人,应女士的那个老公就是一个有钱人,好像还是特别有钱的人,叫什么来着,席英东。 她的学校好像就是这个席英东出资建的。 其实许雾晞的成绩还算不错,也是考上了大学的,但是没有去上学的路费,她也就歇了继续读书的心思。 是的,一个上学的路费就能难死她,每天放放羊,挺好的。 车内钻出来一个人影,缓缓往山上走来,许雾晞权当看不见,继续逗着身边的小羊。 刚才想到哪了,哦,应女士,就是她妈,据说出了意外失忆了,前几天翻到照片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在乡下的女儿,所以就派人过来接她了。 至于为什么叫她应女士,那是因为她妈当时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女大学生,有文化,最开始她爸这么叫着玩,后来来来去去的,大家就都这么叫她了。 毕竟文化人嘛,都是有点子傲气在的。要是叫本名应山红,她是要翻脸的。 张显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眉心未皱,似乎是在考虑措辞。 “许小姐,我们该走了,不然要赶不上飞机了。” 飞机?许雾晞嗤笑一声,她也是出息了,这辈子也能坐上飞机了。 当初,他就是坐飞机走的…… 许雾晞想到这连忙摇了摇脑袋,晃掉那个脑海中的身影。 “你就叫我名字吧。” 叫什么小姐,她又不是发廊出来卖的。 许雾晞拍了拍手上的杂草站起身,给张显抛了一个‘走’的眼神。 张显明显迟疑了一下,犹豫半晌才问道:“许……雾晞小姐,你的行李不带了吗,还有这羊……”不赶回去吗? “我没什么行李。”许雾晞说的是实话,那家徒四壁的家真的没什么行李,更何况,她本身就是被扔下的那个,她带上她自己就好了。 “这羊,就让它在这呗,反正养了这么久也不长肉,这么一大片草坡,也饿不死它。” 能不能活,就看命吧。 她不也是一样吗? 许雾晞头也不回地离开,张显急忙跟了上去,顺便打了一个电话安排人来处理这边后续的事情。 许雾晞上车前,看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身影,她努力辨别嘴型,在心口复制出对方说的那句话时,眼角突然有了湿意。 像是吃了一颗涩到不行的李子,来不及吐出来就咽下了肚,于是从喉咙,到肠胃,都是酸酸的。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机场,许雾晞被晕车折磨得脸色苍白,双手插在棉衣兜里,拉链拉到了最上方,半张脸缩进领口里。 棉衣外套应该是米白色的,洗得有些发黄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接缝处跑出的棉花。 她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跟着张显走流程。 过安检的时候,许雾晞看着那排得长长的队伍,自觉地走到最后去排队,可张显换完登机牌后过来拍了拍她的肩,领她走了另一条通道。 不仅排队的人没有,一路还有专人领着上飞机,看着许雾晞略带疑惑地眼神,张显解释道他们坐的是头等舱,这都是头等舱提供的服务。 许雾晞点了点头,有钱的话,自然就能享受更好的服务,这是世界通行的道理。 头等舱就是一个独立开的小房间,甚至还有独立的洗浴室,不过张显说他们的行程就3小时,许雾晞也没机会体会了。 许雾晞刚坐下,就有一位妆容精致的空姐过来为她服务,挂衣服,拿拖鞋,整理毛毯,还拿了热毛巾和水果过来。 她一开始还有点受宠若惊,这么一位大美女来服务她,真是有点暴殄天物。 空姐拿了一瓶红酒过来,看着许雾晞稚嫩的脸蛋又有些犹豫。 许雾晞毫不客气地说自己已经成年了,空姐这才放心的给她倒了一杯。 许雾晞的成年礼,是在生理期的第一天的疼痛中度过的,本来有个人答应了给她庆祝的,可惜那个人失言了,她也没了兴致。 空姐还问她要不要餐食,可晕车的那股劲还没过去,许雾晞也只能摆了摆手拒绝。 等到门关上,许雾晞才终于卸下一身气力,看着杯中猩红的液体,好奇地往嘴里送去。 酸涩的红酒直接穿肠而过,许雾晞还没来及品尝是什么味道,它就已经进了肚子。 只是残留在舌苔上的感觉也不怎么好,只比许雾晞喝白酒时要好一点。 她也没了尝试的心思,索性摸索了一会,在平板上调出一部电影观看。 只是电影还没播放超过半小时,许雾晞就睡了过去,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飞机就已经到了。 她有点遗憾,她都没看见天上的景色是什么样的就落地了。 可惜了,连个照片也没拍。 想到这,许雾晞停下了脚步,拿出她那几百块买的老人机,给自己来了张自拍。 糟糕的画质下,是一张青涩,面无表情的少女的脸,和连廊外,毫无一丝美感的停机坪。 张显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等在一旁等着她拍完,没想到许雾晞只拍了一张就收起了手机。 “不拍了吗?” 许雾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赶时间吗?” 张显领着她又上了一辆豪华轿车,车子在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上上下穿梭,许雾晞看着那些灯火通明的大楼,才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大都市啊。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跑车,光怪陆离的电子屏,许雾晞趴在车窗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又吹过了她的脸,这是来自城市的风,跟大坪山不一样,没有青草味。 是什么味道呢? 金属味。 钢铁森林,水泥巨墙。 原来这就是山外面的世界。 她曾以为她这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大山了,因为每次站在山顶向远处望,都还是那重重大山。 她觉得她翻不过去的。 车子又驶入一片幽静的山林,靠近市区,但是并不荒芜,因为许雾晞看见了一栋栋金碧辉煌的大房子和巡逻的保安。 她爸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准确来说,更高级一点,是保镖。 车子在一栋大别墅前停下,张显先下了车,拉开车门请她下车。 张显站在原地,许雾晞也就站在原地等他。 见她没有反应过来,张显才提醒到,“许雾晞小姐,你可以进去了,席总在里面等你。” “你不进去吗?” 张显摇摇头,“我没有进去的资格。” 许雾晞差点没笑出声,进个房子要什么资格,难不成要像奥特曼变个身? 这些有钱人的规矩还真是奇奇怪怪的。 不过张显都这么说了,许雾晞也只好双手攥成拳头撑着衣服口袋往里走。 许雾晞刚进去,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美女过来给她领路,把她领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后,她就点了点头退下了。 看了一眼虚掩的门,许雾晞径直推开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土耳其手工地毯。 地毯上面,是一双精美的,不沾一丝尘埃的黑色皮鞋,黑色顺延而上,是线条挺括,剪裁合体的全套西装。 敞开的大衣也是没有一丝褶皱的散落在沙发上,戴着精致机械表的手腕搭在膝头,指间是一根手指般粗的雪茄,一缕烟雾缭绕而起,从燃烧程度来看,应该是等了她一段时间了。 许雾晞无视那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和压迫感,径直在对面坐下,看着对面鬓角有了些许银丝,也依然不减风采的男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应女士呢?” 对方沉默半晌,将雪茄放下,冷淡的目光在许雾晞身上略过,却已经快速洞察了所有。 “张助理应该跟你介绍过我了,所以,在见你母亲之前,有些情况,你需要了解一下……” 厚重的紫檀木门虚掩着,只留出一道微小的缝隙,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也只余尾音流出屋外,默契地为两人的交谈内容上了锁。 窗外夜色深沉,不见星光的天空缓缓移动过一团乌云,将唯一的月色遮掩起来,除了偶尔响起的脚步声,整个庄园,安静得诡异如墓园。 吴兴路 张管家接到讯息来到书房外,停顿了几秒,才敲了敲那半开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席英东站了起来,面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愁容。 “带她去吴兴路那边安置,学校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吴兴路,那不是少爷的住处? 张管家虽然心中诧异,却还是很快地回答道:“已经联系好了,下星期就可以直接入学,只是搬到吴兴路的话,少爷那边……” “我有个儿子,比你大两岁,叫席洵理。今年也是大三了,跟你是同一所学校……”席英东这话是对许雾晞说的。 “我知道你之前考上了安港大学,只是没去报名,我让人给你按照休学处理,恢复了学籍,下星期你就可以去学校上课。 洵理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跟他谈过了,既然我跟你母亲结了婚,他就是你哥哥,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席英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母亲身体不太好,如果没有必要,还是尽量别去打扰她。” 许雾晞无声地笑了,眼睛瞥向燃烧着的壁炉,碳化的木柴恰好蹦出几颗火星子,在跳跃的火焰中飞舞。 她同样站起身,说道:“大学不是可以住校的吗,为什么不帮我安排宿舍?” 张管家适时地解释道:“安港大学的宿舍前段时间失了火,正在进行维修,许小姐要是想要住校,也得等到校舍维修好之后才能安排。” 席英东点了点头,“今晚先在这休息,明天送她过去。” “不用,直接送我过去吧。”还没等张管家回应,许雾晞先开了口。 “反正她也不在这,我也没有留在这的必要。” 席英东给了张管家一个眼神,张管家立刻会意,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那么,许小姐,我这就安排车送您过去。” 许雾晞是和席英东一起出的门,她上来的时候载她的那辆车,席英东则是坐了一辆加长型轿车离开,什么型号她也不认识。 深夜的梧桐大道,偶然可见一两个夜跑的行人,异域风情的洋房是旧时代与新世纪的融合。 但张显送她到的地方,是一个在这充满年代气息街道中的完全现代化的高楼大厦。 简单操弄了几下,张显就录好了指纹,对许雾晞说道:“以后直接扫描指纹就可以开门了。” 许雾晞眨了两下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原来城里人住的房子都是这种电子锁,还挺方便,至少不会存在忘记带钥匙的烦恼。 她以前就老是忘记带钥匙,估计是老觉得会有人来给她开门,所以就理所应当的粗心。 一进门灯光就自动亮起,看着那比自家整个房子都要大的客厅,和几乎有三层楼高的房顶,许雾晞第一次生出仇富的情绪。 那像钢琴键一样的沙发,能睡下两个半的她还有余地。 “一楼都是少爷的区域,这是他的卧房,这边是书房和健身房……二楼的房间您可以任意选一间居住。每周都会有专业人员来负责清扫工作和进行必需品的补充。” 许雾晞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辽阔的江景有些失神。 “他人呢?” 张显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少爷也只是偶尔会来这边居住,席家名下不止这一处房产。” 所以张显也不知道席洵理什么时候会过来这边。 这样还挺好,至少今晚不用见面了,她是真的挺累的。 张显掏出一张卡和一张名片递给她,说道:“这是席董给您的零用钱,密码是您的身份证号后六位,您可以随意取用,还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随时为您解决。” 许雾晞点了点头,看也没看一眼就收进了口袋。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张显又半鞠了个躬,“那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告辞。” 送走了张显,许雾晞悠哉悠哉上了二楼,选了装修最为素净的一间房,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柜,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两手空空的来,最起码带套换洗的衣服。 叹了一口气,许雾晞瘫倒在大床上,柔软的床垫比起以前的硬板床舒服了不止一星半点,困意渐渐上来,她的眼皮也满满耷拉了下去。 许雾晞是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的,她朝窗户望去,玻璃上挂满了水珠。 她突然想起了还在大坪山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刚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出来,因为是夏天,身上只穿了一件碎花吊带睡裙,湿漉漉的头发还搭在肩头,水珠顺着发尖滴落在锁骨,又流入稚嫩青涩的乳峰之间。 她摸了摸桌上的牛奶杯,温度正好,一饮而尽后走到房间门口,房门虚掩着,只是漏开一道缝。 那张唯一的书桌前,正坐着一个俊秀的身影,他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却已经闭上。 许雾晞放轻脚步,缓缓走到他跟前蹲下,本来想伸手摸他的脸,可是又在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时停住。 为了凑学费,他今天又去砖厂干了一天工。 明明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却比常人担负了太多。 许雾晞心疼得厉害,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看着始终没有松开的眉头,她慢慢地抬起手,先是贴上了那紧绷又温热的小腹,然后探入运动裤里,摸到了那个沉睡着的巨物。 只是食指稍微动了两下,巨龙的主人就醒了过来,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瞳望向她,掀起一丝波澜。 修长的手指扣住纤细的手腕,然后严肃的摇了摇头。 许雾晞却只是拉下裤腰,释放出蠢蠢欲动的巨龙,含进嘴里,开始并不娴熟的舔弄。 对方显然被她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在她嘴巴开始有些酸胀的时候,才开始试探性地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抚摸,主动加快了速度。 因为刚洗完澡,所以她的手心里的热气也传递到了对方的肌肤上。 头发还在滴水,透明的水珠因为头部的摆弄落入指间,又顺着肌肉贲发的大腿流下,最后落入地面。 湿气,燥热,凉意,男人的呻吟,窗扉的晃动声,凳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以及扣住她脑袋的力道,就是许雾晞对于那个夜晚的记忆。 在他释放在她嘴里的那一刻,大雨也突然落下,倾盆而至。 让她永远无法忘记,口腔里的味道,是如此的,深入骨髓。 与席洵理的第一次见面 已过零点。 肚子因为饥饿发出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打算下楼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来自楼下微弱的灯光,和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 许雾晞刚睡醒,看到灯光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想这么高档的地方也会有小偷,结果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 落地灯发出微弱的灯光,大手摊开身子后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完全隐于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倒是把那跪坐在地板上,正埋首于他小腹的奋力吞吐的女生,光裸着身子的女生,照了个一清二楚。 她脚边的香奈儿被随意的放倒,里面的化妆品都散落一地,看得出来她的主人扔下它时有多么急切。 女生努力张着小口侍奉那硕大的男性器官,不断变换着姿势和方向,许雾晞甚至能看到顶端在她的腮帮子上戳出的形状。 女生脸上写满了欲望,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喉咙间还隐约溢出呻吟,她自己情动得厉害,于是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攀上了男人的小腹,不同于她的狼狈,男人衣衫还是一丝不苟。 结果刚触碰到外套就被一巴掌挥开,男人压住了她的脑袋加快了冲刺速度,然后很快地释放了出来。 许雾晞能看出这点是因为,女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嘴角溢出了一丝白浊,裹着黑丝的小腿勾着高跟鞋用力地蹬了两下地板。 但她即便高潮了也没有吐出来,还是在继续缓慢地吞吐,只是鬓边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 男人睁开了狭长锐利的眼睛,目光移向楼梯上的身影,用低沉的嗓音说道:“看得满意吗?” 如果了解男人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已经是非常的不高兴了。 席洵理今天去帮父亲参加一个应酬,结束后又去了sumore,过量的酒精唤醒了他久未纾解的欲望,穆良朝见状就从自己手底下的女人里挑了一个给他。 席洵理也没有表演的爱好,他又不是男优,才想着把人带到最近的吴兴路这边,结果没想到家里不仅多了一只小耗子,还在那不声不响的当观众。 许雾晞没有回答,她又走神了。 她其实口交的经验不多,那个人也不让,总觉得委屈了她。 许雾晞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是今天现场观摩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技术挺差的,怪不得他不喜欢。 但每次弄完他都会夸自己,还会摸摸头表扬她做得很好,就跟看到她期末考试成绩考的好一样,她就总以为自己真的做得挺不错的。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在骗她了。 席洵理扒拉开身下想要继续的女人,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扔给她。 女人明白他是在示意自己离开了,露出遗憾的神情,却又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只能悻悻收拾好自己,临出门前还往许雾晞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在怪她打扰了他们。 席洵理打开了客厅的灯,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终于唤回了许雾晞的思绪。 席洵理看着楼梯上的女孩,穿着不知道是黄色还是白色的,土到掉渣的外套,扎着简单的马尾,实实在在就是一个学生的模样。 因为光线眼睛微微眯起,懵懂的样子一看刚刚就是在出神,席洵理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父亲之前提过的,那个女孩——许雾晞。 席洵理在打量她的时候,许雾晞同样也在打量他。 西装革履,衣冠楚楚。 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高位者的疏离和冷漠,但是又有一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睛,眼角的泪痣中和了那睥睨的目光,反倒增添了几分玩味和戏谑。 席洵理其实跟席英东长得不算太像,他更多的是遗传了他那个早逝的妈,用穆良朝的话来说,席洵理长得,挺妖孽的。 这具有欺骗性的长相勾得多少女孩子前仆后继,然后心碎退场。 “你好,席……洵理,我是许雾晞。” 努力回忆他的名字,简单打了一个招呼,许雾晞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不止是肚子饿,她现在口也渴了。 她没注意到对方因为舔嘴唇这个动作骤然沉了眼神。 “你是今天刚到?” “啊——对。” “见过我父亲了?” “见过了。” 许雾晞并不想跟他有过多交流,挪动脚步往厨房走去。 “你要干什么?” 许雾晞停下脚步,眼底飞速闪过一丝不耐烦。 “我饿了,找点吃的。” “会煮面吗?帮我也煮一碗。”说完也不等许雾晞什么反应,席洵理就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许雾晞有点难以置信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对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是哪来的。 但还是在心里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冰箱里食材也不多,大部分都是酒。 她拿起一个4枚装的鸡蛋,上面的价格标签显示了一个鸡蛋的身价为80元。 许雾晞看了又看,实在想象不出生出80一个蛋的鸡是怎么样的。 在柜子里找到了挂面,于是熟悉的接水,开火。 许雾晞刚把煮好的面端上桌,席洵理就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套衣服,休闲装,卫衣白T拖地牛仔裤,看上去倒是有男大的样子了。 然后显得更妖孽了。 他毫不客气地坐下就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条,在味觉被刺激到的那一瞬间,他挑了挑眉,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对面小口吃饭的许雾晞。 “你们那,口味挺特别啊。” 许雾晞头也不抬地回道:“乡下地方就是喜欢吃酸的,不好意思。” 其实是她刚刚不小心手抖把醋放多了,然后就把自己那碗交换了。 至于手抖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看到那瓶醋的价格是2000多块。她还以为是自己数错零了。 席洵理嘴角扬了扬,面不改色的把面条几大口吃完,然后抱着双手饶有兴味地盯着许雾晞。 “你读的安港的哪个专业?” “汉语言。”当初报志愿的时候,选了个文科的万金油专业。好在安港是以理科出名,让她侥幸摸进了安港的大门。 “……挺好的。”席洵理认识的周围女生,基本上都是报艺术类的偏多,要不就是和他一样的金融,毕竟从小接触的就是这些,确实很少有人报这么——务实的专业。 席洵理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许雾晞硬着头皮回答了他。 看得出来许雾晞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席洵理没有再开口问,但是也没有回房间,只是默默地看着许雾晞吃饭。 在他持续地目光注视下,许雾晞的头越埋越低,到最后几乎都要扑进碗里。 “你是准备跳进碗里洗个澡吗?”席洵理看她的刘海都快要浸到汤里,及时地开了口,只是单纯的调侃。 许雾晞把最后一口面条吞进肚,才终于扬起了头。 “不是,我吃完了,碗交给我洗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这段时间只能先住在这,我以后会尽量待在楼上不下来,如果你要带……朋友过来可以提前告诉我,等宿舍修好了我就会搬走。” 许雾晞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然后起身收拾碗筷。 走到席洵理面前收碗的时候,他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又不动神色地擦过掌心,然后很快地收回了手,似乎刚刚的接触只是意外的巧合。 “我自己来吧。” “没事,就两个碗而已。”许雾晞也不觉得面前的这位少爷是会洗碗的人。 席洵理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许雾晞进厨房的前一秒突然开口。 “你不用那么拘束,想在这怎么住都行,我以后不会带人回来了。” 许雾晞没有回头,不知道席洵理现在是什么表情,他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她最后嗯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回应。 关她什么事呢…… 裙子 许雾晞觉得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席洵理说自己不会再带人回来,不代表他不会回来。 事实上,他一副要在这久住的架势。许雾晞第二天看见他坐在桌子前悠闲喝咖啡的时候,眼皮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听到她下楼,席洵理将目光从ipad上挪开,下一秒眉心就皱了起来。 又是那件外套,土啦吧唧的。 席洵理:“你很喜欢这件外套吗?” 许雾晞:“……?” 她低下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解释道:“我没带衣服过来,所以只能穿这个了。” 不然她要裸奔吗? “我今天没课,待会带你出去。” 许雾晞一头雾水,没课跟带她出去有什么关系,而且为什么要带她出去。 席洵理快速地发了一条消息,又抬起头看向许雾晞。 “你下星期不是就要去学校,你准备就这幅‘新面貌’去见老师和同学?”席洵理顿了顿,又说道:“好歹也算是席家的人,你这样出去是丢我们的脸。” “先过来吃早餐,吃完我们就出发。” 许雾晞看了一眼桌上,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吃这些?”席洵理今早叫人送早餐的时候,特意安排的都是中式的餐点。 “不是,我一般早上不吃东西,胃口不好,吃了一整天都是难受的。” 以前那个人也是经常催着自己吃早餐。 席洵理有些不解,但也没再强求。“那就喝杯豆浆,起码垫垫肚子。” 许雾晞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豆浆一饮而尽,完后还咂了咂嘴,挺好喝的,里面好像还加了红枣和燕麦。 席洵理看着她跟上刑似的喝完一杯,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地就在她身上打量,今天才好好看清楚她的样子。 脸蛋素净到寡淡的地步,皮筋把头发全部扎起,光洁的额头露出,脸颊上有隐隐可见的小雀斑,皮肤也不算白,估计是因为常年日照的缘故。 但就是那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勾住心神,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强烈的疏离感,像一幅搁置在角落里很久的画报。 骨子里的冷寂,穿破皮囊,直达心底。 席洵理突然开始对大坪山感到好奇了,什么样的地方,养出这么一个……冷的女孩。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许雾晞不是没感受到席洵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她也没多在意,不就是被人看两下,又不会少层皮。 —— 席洵理直接就把许雾晞带到自己常去的品牌店面,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来,一般都是由专人送到家里挑选的。 只是怕许雾晞在家无聊,索性带她出来转转。 许雾晞本来是想选两套凑合穿就算了,结果席洵理那养尊处优的手指在空中点了几下,她就看见经理立刻指挥人把席洵理指过的地方的挂着的衣服,全部打包了。 好粗暴的购物风格。 席洵理推了推脸上的墨镜说道:“这些成品衣也就这样了,过几天我再联系设计师来家里,到时候再定制自己喜欢的。” 许雾晞咽下心里的腹诽,在屋里还带什么墨镜。 然后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唯一有标签牌的,柜台上摆着的一款丝巾,六位数的价格。 她咽了咽喉咙,安港的货币体系确实不一样哈。 许雾晞的目光放在了人台上一件波点连衣裙上,她对着旁边一直守着的SA指了指,“我想试试那件。” 她记得,那个人第一次拿到打工工资,送她的礼物,就是这样一件波点连衣裙。 许雾晞换了衣服出来,看向镜子里,看到的,却是那个17岁的自己…… —— “我要吃雪糕,哥……哥,你给我买的雪糕呢?” 许雾晞将书包往沙发上随手一扔,就光着脚跑向厨房,打开冰箱找着雪糕。 她撑着膝盖半俯身,裙摆被臀部顶起,隐约可见春光乍泄。 男孩端着炒好的土豆丝路过,将盘子放在餐桌上,才故作恼怒地说道:“饭都没吃,吃什么雪糕,没有雪糕!” “啊,找到了。”许雾晞很容易就在底下一层找到了一根绿豆雪糕,她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扔进了嘴里。 凉意一下子就遍布了整个口腔,许雾晞龇牙咧嘴地说道:“今天体育课,那见鬼的蒋大头要我们跑800米,我都快跑断气了。” 蒋大头是他们的体育老师,原名蒋达通,口音问题叫着叫着就叫成蒋大头了。 虽然已近早秋,但天气还是热得厉害,许雾晞一路跑回家,身上早已经被汗打湿,白色的T恤一下就变得若隐若现,将里面饱满的胸部线条勾勒出来,惹人遐想。 男孩不经意瞥过,一下就红了脸。只能慌张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缓解乍然升起的燥热。 许雾晞三两下就把那根小雪糕吞进肚,又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不断用手扇着风。 男孩见状搬来一个风扇,通上电,打开开关,年代久远的风扇吱呀呀转了起来,终于带来一丝清凉。 许雾晞看见油光蹭亮的土豆丝,胃口打开,大口大口地开吃。可是对面的人却没有动作,只是擒着笑意看着她。 “你不吃吗?”许雾晞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土豆丝,像只小松鼠一样嚼着。 “我今天……得了打工的工钱。”男孩脸上的红意没有褪去,反而又浓重了几分。 他神神秘秘地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盒子,放上桌,又往许雾晞的方向推了推。 “许雾,你看看,喜不喜欢?”如往常一般清冷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期待。 许雾晞的眼睛里一下就炸开了烟花,紧张地咬着下唇,防止兴奋溢于言表。 “是什么啊?”许雾晞满怀期待地打开,里面是一件白底黑点的波点连衣裙,其实是很普通的款式,但是许雾晞心里已经像煮沸的开水,不断地冒出小泡泡。 “好漂亮,我现在就去换。”许雾晞刚兴奋了两下,想起自己还是汗淋淋的,又泄了气。 “没事,先去试试看。”男孩看出她的犹豫,鼓励道。 许雾晞双手交叉就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男孩一看连忙制止了她。 “不知羞,回房间去换。” “怕什么嘛,你又不是没见过。”许雾晞嘟嘟囔囔地进了房间。 男孩扣了扣掌心,压下心底的澎湃。 许雾晞很快就换好跑出来,站在男孩面前,将头发拨弄到一边,露出光洁的背部。 “我拉链拉不上,你帮我拉一下。” 男孩的呼吸一下就乱了,好容易降下的红温又再度升起。 粗粝的指腹缓缓触碰到拉链,一点点地向上拉起。指关节时不时能触碰到细腻的肌肤,又让人忍不住地流连。 许雾晞看不见后面,只耐心地等着,可是半天后面的人都没动作。好不容易等到身上的布料开始收紧,动作又停了,许雾晞正打算开口询问,就感觉到,背脊上,一个柔软的触感突然落下。 他,吻了她。 关系 “很漂亮。” 席洵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将许雾晞从回忆中惊醒。 她回过头,席洵理用一种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她,“这条裙子不错,一起包起来吧。” “我可以了,用不着买这么多。” 见SA又推来两个货架,许雾晞连忙叫停,这么多衣服她穿到何年何月。 席洵理听到她的话,微微皱起眉头。 “就这么点?” 他认识的那些富家千金哪次出去不是大扫荡,不消费个尽兴根本不会回家。 许雾晞翻出自己的老年机,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拍了张照片,然后才对席洵理说道:“这些够了,到时候我要去住校,这么多衣服放哪啊?” 席洵理在看到她那个老年机的时候,脸上肌肉又抽了抽,自动忽视了后面那句话。 “行吧,我们去吃饭,这些东西会有人送到家的。” “不结账了吗?”许雾晞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她还特地把张显给的那张卡带过来了。 “会有人负责结账的,你那张卡就留着自己用。”席洵理看透了许雾晞的想法,解释道。 “……我以为,你不想用那张卡的。” 席洵理还以为她要维持那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不肯用那张卡里的钱。 这么些年,见过的穷人,总是要坚持那不受嗟来之食的骨气。他之前也交往过一个经济状况非常低阶层的女生,是席家的资助对象。 对方每次都要拒绝他的贵重礼物,出去吃饭约会,他请一次,下次就一定要请回来。 席洵理也就了了一笑,随着她去。 那些金钱上的消费算什么付出啊,那点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她以为拒绝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就平等了? 不是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平等可言。 不然,那奖学金的名额哪来的,那交换留学的名额又是哪来的,那名师的推荐信,学院领导提供的实习机会,每次出门吃饭包场的费用,车接车送的服务,这些隐形的便利对方可没少享受。 甚至于那些跟她相交甚好的千金小姐,为什么纡尊降贵邀请她去生日宴,还不是图的她一个,席家少爷女朋友的身份。 以为拒绝了一些名牌衣服名牌包,就真正的平等了? 可笑。 席洵理本来还准备费一下唇舌说服许雾晞,没想到对方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而对方给出的理由,也非常的简单粗暴。 “有钱不要,傻王八蛋。”许雾晞撇了撇嘴说道:“钱给我了干嘛不花,再说了,我要不想刷那张卡,我就不会跟你来这了。” ——这地方也不是她的消费水平啊。 席洵理勾起嘴角点了点头,“聪明。不过,万一有一天要席家你还回来呢?” “那就还呗。至于还多久,那就说不好了。”毕竟以她的挣钱能力,干到死应该都还不完。 反正钱到手了就是她的,还回去,怎么还,她说了算。 许雾晞一副我厚脸皮,你奈我何的样子,倒是把席洵理给逗乐了。 “行了,我们去吃饭吧。这些东西会有人送到家里的,你不用管。” 许雾晞看了一眼那些就算她变身衣架子也挂不完的衣服,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悄悄询问了一下那件裙子的价格。在听到那个36万的数字时,她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不愧是她,眼光真好。 席洵理带着许雾晞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会所,坐落于市中心一家巴洛克风格的古典老洋房。 外面虽然喧哗,但里面安静得过分,除了领路的服务员,基本上见不到其他人。 刚坐下,一个穿着非常有花花公子气息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我说我的阿煦啊,你多久没到我这来了,奴家好生寂寞啊。” 席洵理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谢崇送上来的香吻,又掸了掸指尖。 “打住,我就过来吃个饭,没别的,把你那些恶心招式收收。” 谢崇第一眼就看见了席洵理身旁坐着的许雾晞,眼神玩味,用手肘顶了顶席洵理,一点也不避讳地说道:“哟,这是换口味了,看着不大啊,成年了吗,在床上受得住你吗?” 席洵理当即就变了脸色,“你这张嘴要是管不住就缝起来,脑子里只有那点事是吧。这是我那个继母的女儿,我爸让我照顾着。” 席洵理抬了抬下巴,“这是谢崇,这家会所就是他开的,以后你要是要带朋友过来吃饭,跟他打招呼就行,让他给你留位置。” “哎哟喂,是我眼拙,冒犯妹妹了,别见怪哈。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崇哥呗。”谢崇笑得跟个菊花似的,朝许雾晞伸出手。 许雾晞也站起身,礼貌地回握。 她一点也没把谢崇的话放心上,更难听的,她都听过,这算什么。 “我没有到处认哥的习惯,所以叫你名字可以吧,您好,我叫许雾晞。” 谢崇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这么不给面子,笑容僵硬了一瞬。 席洵理冷笑一声,“她连我都没叫哥,更何况是你,行了,安排上菜吧。” 谢崇好歹也是迎来送往的人,自然很快就恢复了脸色,席洵理都解围了,他还能不给面子。 “等着,我最近新请了一个粤菜的厨师,手艺那叫一个绝,你们有口福了。” 谢崇叫来一个服务员吩咐了几句,自己就坐在席洵理身边,跟他闲聊了起来。 “话说上次绘安的生日宴你怎么没去,那可是错过了一场大戏,你那个前女友,居然攀上了谭家那个小儿子,还带去了生日宴,邱晴知道后带着人直接堵了他俩,听说脸都挠花了。” 席洵理脸色不变,淡淡说道:“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以后这种事不用传到我这边。雾雾,下午要不要跟我去骑马?” 许雾晞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不是在聊前女友吗,干嘛突然扯到她。 “你为什么叫我雾雾,很恶心。” 席洵理一点没有被回怼的恼怒,坦率回道:“那不然叫你什么?” “正常的叫名字不可以吗?” “不可以。” 许雾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随便你吧,你爱叫啥叫啥,叫我爹都可以。” 席洵理勾起嘴角,“很遗憾,我有爹了,而且说起来,那也是你爹。” “他不是。”许雾晞突然冷了神情,眼底浸出冰意,“我爸已经死了,而且是为了救你爸死的,我也没那种福气,能跟名声赫赫的席董扯上关系。” 起了争执 旁边的谢崇第一时间就去看席洵理的反应。 他倒是脸色未变,随手拿起谢崇新入手的青花百子斗笠杯在手里把玩,不紧不慢地说道: “所以你,你是在怨他,还是在怨我?”席洵理也没想等许雾晞回答,接着说道:“事实上,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你就是跟我们扯上关系了。” 许雾晞迎上席洵理的目光,一如既往地空凉。 “我谁都不怨,我爸说到底也算因公殉职,至于应女士的选择,那是她的自由。” 许雾晞顿了顿,舔了一下发干地嘴唇,“我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你们把我接来就天真地以为我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来这有我的原因,所以席洵理……” 许雾晞站起身,目光定定,“收起你的惺惺做派,没必要在这跟我表演什么兄友妹恭的,大家相安无事的最好,我不想吃了,先走了。” 许雾晞起身想离开了,一旁的谢崇刚作势想要拦她,席洵理冷冽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坐下。” 许雾晞脚步未停。 “我说,坐下。” 这一次席洵理微微加上了重音,许雾晞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 席洵理依旧慵懒地靠在檀木椅上,双瞳似古井无波,却氤氲出凉薄寒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眼眸微抬,挑起眉,扬起一抹妖冶的笑。 “雾雾,刚刚还夸过你聪明,怎么现在又傻了呢?”席洵理余光微微扫了一旁的谢崇一眼,他立刻上前将许雾晞拉回坐下。 “哎呀,妹妹,饭都没吃,着急走什么,咱今天第一次见面,给我个面子,吃完再走,不然饿得低血糖了可不好。” 许雾晞冷着一张脸被按坐回原位,不解地看向席洵理。 对方端起一杯茶,放到许雾晞面前。 “只要老头子和我同意,你就是能变成凤凰,没有血缘关系又怎样,你就是席家的大小姐,打着席家的名号出去,谁敢不给你几分薄面。更何况,在安港,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席洵理言下之意就是,他允许许雾晞可以打着席家的名号行事,一切行为,他会给她兜底。 但显然许雾晞没听懂。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要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当好妹妹,然后成功变身做凤凰?” 许雾晞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这么抗拒我,跟我亲密一点,受益的只会是你。” 许雾晞听完没什么反应,倒是谢崇变了脸色。 席洵理这是在示好? 这什么末世名场面? 他突然明白今天席洵理把许雾晞带过来的含义了。 席洵理要借着他,把席家多了一位大小姐的事传出去,且还要放亮了眼睛,别轻易得罪她。 谢崇不由地多看了许雾晞几眼,这母女俩什么本事,把席家大小话事人的心都笼络住了。 许雾晞沉默许久,席洵理也不再说话,只是单手撑着侧颈,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我觉得你挺莫名其妙的。”许雾晞坦诚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这是独生子女当腻了,非要在我这找当哥哥的乐趣是吧。” “……我倒也没那么需要一个妹妹。”他可不是出于一个哥哥的心理才照顾她的,毕竟…… 好在这时候服务员推门上菜,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许雾晞一口叉烧一口烧鹅吃得不亦乐乎,席洵理则时不时的就给许雾晞夹菜添汤,旁边的谢崇看得一脸深意。 席家的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啊。 许雾晞刚夹起一个牛肉丸,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得她手一抖,裹满汁水的丸子就这么滑溜溜的滚下了桌,落在她的大腿上,又顺沿而下,在地板上蹦弹了几下,最后缓缓滚到席洵理的脚边。 是谢崇的电话,他一边把电话贴到耳边,一边打着抱歉的手势退了出去,许雾晞也站起身,说道:“我去洗洗。” 席洵理目送着许雾晞离开,目光落在了那个被遗忘在桌上的老年机,眼中墨色逐渐加深。 从卫生间出来,许雾晞下意识皱了皱眉,她刚刚是从哪来的来着。 这会所怎么建的跟迷宫似的,她凭着记忆想按原路返回,却又面对着一模一样的房间傻了眼。 是这边吗?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许雾晞左右环顾了一圈,先是凑到了左边的门上听了听,没有声音。 又凑到右边的门上听了听,好像有说话声。 小脸皱成了一团,许雾晞犹豫半晌,定了定心推开了左边的门—— 很好,还是走错了。 更尴尬地是,她【又】撞见了别人的……做爱现场。 怎么这城里人总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到处发情啊? ——这是许雾晞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眼前一位浓妆艳抹的红发美女被压在桌上操干,实心的檀木桌与地面发出吱呀的摩擦声,足以看出战况有多激烈,白花花的大腿挂在精壮的大腿上,高跟鞋挂在脚踝上一坠一坠的,靡乱的呻吟声随着抽插一声比一声激烈。 精壮的腰肢重重一撞,引得红发美女又是一阵浪叫。 许雾晞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两步并做一步地逃开,直到来到楼梯间,许雾晞才大口吐出一口浊气。 心口处宛如雷鸣的心跳声,不仅是因为刚刚目睹的激情场面,还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背影,很像他。 那个只要想到,心口都会微微发烫的人。 或许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即使是忙不迭的一瞥,也让许雾晞想起了他。 她闭了闭眼,忍住突如其来的泪意,抽离情绪,回归现实。是因为来到一个新环境,所以回忆总是汹涌吗? 许雾晞重重吸了吸鼻子,鼻头微微泛红,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垂着头走出楼梯间,却迎面撞上了谢崇。 “欸,妹妹,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从洗手间出来走岔路了。” “哦,这边,这边。我这第一次来的人确实很容易走叉。” 谢崇把人领了回去,许雾晞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位置上多了几个白色盒子。 “这是什么?”她询问席洵理。 “给你买的新手机和其他的一些电子产品。姑娘家家的老用个老年机是怎么回事?” 席洵理扬了扬下巴,“还要吃吗,不吃我们就走了。” “我原来的手机呢?”许雾晞回到位置上找了一下,没看到自己那个老年机。 “在这。”席洵理当着她的面从怀里掏出老年机,然后手掌一扬,扔进了一旁的金鱼池里。 席洵理歪着头笑了笑,语气轻佻:“我不小心把它弄进水里了,所以赔你新的。” 许雾晞气急败坏地想去捞回手机,却被他侧身阻挡在原地。 她忿忿地将席洵理推搡开,生气吼道:“你有病吧!” 在一旁围观全程的谢崇也是看傻了眼,心底也在吐槽和许雾晞同样的话。 刚刚还在好声好气地伺候人家,怎么回来就翻脸了。 这么睁眼说瞎话的操作,搁谁谁不生气啊。 许雾晞跪在金鱼池边,探着手去捞,可是水池有点深,池边的围栏也阻碍了行动。 眼见着许雾晞大半个身子都快越过栏杆了,席洵理微微眯眼,上前将她一把抱了回来。 许雾晞一巴掌挥开席洵理的手,又想继续去捞,谢崇连忙开口说道:“别急,妹妹,我叫人来捞。” “不准叫!”席洵理带着戾气开口。 谢崇刚迈开的步子又停在原地,纠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荡。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屋子里,还是得听席大少爷的。 许雾晞也看明白了,自己扭头就跳进了池子捡回了手机,溅起的水花还有几粒洒在了席洵理脸上,惹得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 “一个破手机,有什么值得你宝贝的?”席洵理眯起了眼。 “再破也是我的手机,你并没有处置权。” “我给你买了新的。” “我不稀罕!” 两人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冷,气氛也愈发紧张。 被他扒了衣服 许雾晞甩了甩手机,按下了开机键,可是手机屏幕也是闪了两下,就再度陷入了黑暗。 这下许雾晞脸色更不好了。 席洵理看着她只顾着手机,完全不在意身上已经完全被打湿,厚重的棉服外套像泥巴块一样挂在她的身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水。 两只手紧紧攥了一下,席洵理大步流星地朝许雾晞走了过去。 许雾晞还在对着手机拍拍打打,试图通过魔法攻击来唤醒变成一块砖的手机。 就看见罪魁祸首突然靠近,上手就要扒她的衣服。 许雾晞反射性地捂住领口后退,一脸戒备地看向他。 席洵理却又强硬了扣住她的双手,反困在身后,逼身上前,用身体压住胡乱攻击的双腿。 左手将拉链一拉,男人的大掌就顺势摸了进去,隔着硌手的毛衣贴上了她的小腹。 许雾晞急得满脸通红,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又被狠狠按回桌面。 席洵理的手只是在小腹稍作停留,就移向了侧腰,大掌摊开紧紧贴着身体顺势一翻,像摊煎饼一样就将许雾晞翻了个身,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那件碍眼的外套就被脱了下来。 身体被制衡住,许雾晞只能使用言语攻击。 “席洵理,你发什么疯?” 席洵理置若罔闻,摸着她同样打湿的毛衣眉峰轻蹙,正想上手扒,突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抬起了眼。 趁着席洵理愣神的瞬间,许雾晞蓄力狠狠向后踹去,可是从小就接受格斗教育的席洵理瞬间反应过来,屈膝顶住许雾晞的大腿,让她动弹不得。 制住了她,席洵理又重新看向谢崇。 接收到威胁的眼神,谢崇立刻双手作投降状,背过身,正打算离开房间,席洵理的声音就幽幽在背后响起。 “找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谢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人家换衣服,那好好说嘛,干嘛一副要把人就地办了的架势,吓得他还以为席洵理有新癖好了。 见许雾晞还在挣扎,席洵理俯下身,与她面对面贴近,语气森冷。 “再乱动,我现在就把你扒个干净。” 许雾晞没好气地回道:“席洵理你个变态,放开我,不然我咬死你。” 许雾晞张嘴就想往他手腕咬去,可是又被席洵理及时闪开。席洵理的手越过她的指缝紧紧扣住,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颊。 “牙尖嘴利的,我可以让你咬,不过咬其他的更好。”嘴角意味深长地勾了勾,连带着那个泪痣荡漾着几分痞气。 许雾晞没听出他话中深意,还在奋力挣扎着。挺动的腰不小心就撞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引得席洵理眸色重了几分。 “那破手机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你这么紧张?” “关你屁事!” 许雾晞直接被席洵理这一顿操作气红了眼,直接爆了粗口。 谢崇这时候回来了,席洵理见状这才起身,松开许雾晞,接过袋子扔进她怀里。 “把衣服换了,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吗?” 得了自由的许雾晞躲到一边,气鼓鼓地看着他。“我不换。” “把衣服换了。”席洵理又重复了一遍。“不然我来帮你换。” 许雾晞还是没有动作,见状席洵理又上前了几步,吓得许雾晞连连后退保持与他的距离,胀红着脸吼道:“你们在这我怎么换!” 席洵理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缓了缓冷峻的眼色,示意谢崇跟他一起出去。 “给你五分钟。” 席洵理看了一眼手表,走出去带上了门。 谢崇靠着墙,看着罕见地有几分失落的席洵理,调侃道:“我说阿煦你怎么回事,换衣服不能好好说吗,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你平常可不是这样的。” 席洵理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常了,只是心底莫名生出的焦躁无法纾解。 他其实没想偷窥隐私来着,只是许雾晞的手机突然来了信息,扫了一眼是运营商之后,他也没在意,只是偏偏就看到了被设置为桌面的——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照片。 哪里来的野男人,值得她这么上心,寒冬腊月跳进水里都要捡回手机,就为了那张破照片? 许雾晞的态度一下就把他惹火了。 那双空洞的眼睛原来也会因为其他人变得有生机有活力,这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凭什么那个人,不是他。 周泊黎 许雾晞换了衣服走出来,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瞪了一眼堪比门神的两人,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席洵理大步一跨就追了上她,紧紧圈住她的手腕,将她困在原地。 “你有完没完?”许雾晞想挣脱他,可对方像牛皮糖一样死死黏住不放。 “你要去哪?” 许雾晞闭了闭眼,回头看向席洵理。 “我一个成年人,想去哪是我的自由,用不着跟你报备吧。” 席洵理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手腕上捏出一道凹陷,让许雾晞下意识地皱了眉,他这才收了一些力道。 “要回家是吗,我送你?”席洵理放柔了语气。 “我自己会回去,不用劳烦你。” 许雾晞低头瞥了一眼,皮肤已经红了。 席洵理正想说什么,一对男女突然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许雾晞一见他们也无心再跟他争执,顿时尬了神色,因为这两人正是她刚刚撞破激情现场的主人公。 虽然当时很快就退了出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清自己。 许雾晞微微侧了身子,往席洵理方向靠了靠。 席洵理显然误会了她的举动,嘴角微微扬起。 谢崇率先跟人打了招呼,“周律,难得美人在怀,不多留一会儿,我这可还有好货呢。” 被叫做周律的男人眼睛若有似无地往许雾晞的方向扫了一眼,淡淡回道:“不了,下午还有个会,我要先回律所了。” 男人又转向席洵理的方向,点头示意,“没想到在这见到席少了,带我问席董好。” “我会带到的,也带我问周法官好。” 席洵理看了红发女郎一眼,转了话题,“听说周律最近和董家的大小姐喜事将近,恭喜。” 周泊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还未尘埃落定,席少这声恭喜,早了。” 红发女郎微微侧过头,看向视线闪避的许雾晞,莞尔一笑,说道:“席少,这是哪里找来的新妹妹,这么害羞啊。” 女人风情万种的撩动头发,揶揄的神色丝毫不掩,许雾晞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刚才她看到了自己,脸上霎时有些烧得慌。 余光又偷偷瞥了被她挽着的男人一眼,虽然是背对着的,但也不知道女人告诉他没。 席洵理侧眼看向低着头的许雾晞,握着她手的大掌轻轻一送,就顺势滑向了腰间,掌心贴合上腰身的曲线,指尖恰好就搭在了腰窝的位置。 虽然隔着衣服,许雾晞还是感觉背后一阵电流窜过,升起一阵酥麻。 她立刻戒备地拉开距离,抿着嘴半垂下眼眸。 动手动脚还上瘾了他,这家伙。 周泊黎再次道别离开,在即将拐弯处女人突然凑近他耳边跟他说了什么,随即男人冰冷的视线就落在许雾晞身上,她这时正好抬起头,双目与这视线相撞,恰如冰山浸入海水,一时分不清谁更冷清。 席洵理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汇,上前一步隔断了视线,喉结动了几下,才沉沉开口,“好了,我们回家。” 许雾晞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又被席洵理拦住了去路。 “你要去哪?” 许雾晞也不知道,她就是单纯地不想再跟席洵理待在一个空间,呼吸同样的空气。 谢崇及时打了圆场,“妹妹是第一次来安港是吧,这附近商圈挺多的,要不在这周围转转,妹妹喜欢拍照不,这周围还挺多网红打卡点的。” 许雾晞听到这话,眼神微动,席洵理当即明白了她的想法。 “那就在附近逛逛,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席洵理顿了顿,看了看谢崇递过来的眼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跟着你了,你自己去逛逛,两个小时,自己回来,明白?” 几乎是话音刚落,许雾晞扭头就走了出去。 席洵理直接被她气笑了,什么人养出来的性子,气性这般大。 他转头对谢崇说道:“派个人跟着她,别让她察觉。” 谢崇无奈地撇撇嘴,许雾晞是什么珍稀动物吗,逛个街都怕人都丢了。 联络完人谢崇才走到席洵理身边对他耳语,“阿煦,知道今天周泊黎来见谁吗?” 直到落地窗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不见,席洵理才收回视线,指尖的触感还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肌肤上。 他沉了眸色,微微转动戒指,轻笑出声:“还能见谁,他哥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不得有人出来给他擦屁股,这个节骨眼上能救他哥的,只有一个人了——石庭,石大检察官。” “哎,也就周泊黎是个私生子的身份,要不周家的产业怎么会让周传那个垃圾继承,偏偏周法官这个当妈的也不站在她儿子这边。” 席洵理随手点了一根烟,夹在手上,“周家那个浑水,谁沾了都是一身腥,不让他接,才是好的,要不周泊黎,怎么能成为董家的乘龙快婿?” 谢崇同样点了根烟,“说来也奇怪,董雪宁为这周泊黎要死要活的,周泊黎居然也就这么一直吊着她,也不怕周家有意见? 不过也是,董雪宁不过是二房生的,周泊黎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董家自己都看不上她,周泊黎这个人,我看野心大着呢。” 席洵理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犀利而又深刻。 在安港,在他们这个圈子,没有野心的人,只会沦为别人的垫脚石。 野心,才是他们称王称霸的入场券。 管教(一) 许雾晞看着形形色色的奶茶店,突然有了迷茫的感觉,她随意选了一家走了进去,人不多,只有一个服务员在柜台忙着打包,是个戴着口罩的女孩子。 「您的美团外卖有新订单啦!」 「饿了么已为您自动接单。」 不断响起的电子音让女孩微微皱了皱眉,她扯下长长的票单,飞快扫了一眼,余光瞥见走进来的许雾晞,嘴里飞快的念道:“您好,这边推荐扫码点单。” 许雾晞愣了愣,走到柜台前,耐心地等着她忙完。 女孩飞速又把一杯奶茶打包好,才走到收银台前,“您好,请问想喝点什么?” “我要一杯……生椰抹茶麻薯,热的。” “好的,七分糖可以吗?” 许雾晞点了点头,取了号之后就到了窗边坐下,现在还在上班时间,商场里人也不算多,她又拿出自己的老年机摆在桌面,食指搭着屏幕敲了敲。 她倒是无所谓这手机坏不坏,只是里面的照片…… 许雾晞迟疑了一下,拿出了钱包,从夹层里掏出了一张已经有些模糊的照片,如果席洵理在场,就会发现这照片和他看到的桌面一模一样。 这还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独属于她和他的,合照。 —— 在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中,许雾晞光荣的又被叫了家长。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俊逸的少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说阿怀啊,我知道你们兄妹俩不容易,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要督促妹妹的学习啊。 我知道高三学业紧张,但你看看,你妹妹这个成绩,高一都要结束了,一直垫底也很危险啊。总不能以后你考进了安港,你妹妹进厂打工吧。” 班主任拿起保温杯,吹了吹面上的浮沫,吸溜一口热茶,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高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是关键时期,时间很紧迫啊,你要抓紧把你妹妹的成绩搞上来,哥哥第一,妹妹倒数第一,这说出去像什么话嘛?” 许雾晞吊儿郎当地杵在一旁,垂着脑袋,像圆规似的在地上画圆。 男孩微微侧头躲过唾沫横飞,修长的手指按住成绩单一转,目光飞速找到许雾晞的名字,看了后面只有两位数的成绩,眉心微微蹙起,说道:“我知道了,胡老师,我会督促她的,这个假期我会监督她把成绩提上来。” 胡林点了点头,“嗯嗯,有你在老师还是放心的。” 男孩别过头,看着明显神游天外的许雾晞,走过去按住她的脑袋鞠了一躬,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男孩都绷着脸,许雾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小步追着他跑。 看到路边摆摊卖的青苹果,许雾晞心里有了主意。 她停下脚步,扯住前面人的袖子,等到他回头,又指了指小摊,“我要吃青苹果。” 深邃的眉眼扫过她的小表情,男孩抿着唇走向摊贩,细心地挑选了一袋青苹果后,掂了掂重量,单手提到许雾晞面前,语气僵硬:“自己拿着,回家洗了再吃。” 许雾晞偷笑着接过袋子,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回了家。 充满生机的绿色经过清冽井水的洗礼,愈发的鲜嫩,清新。 许雾晞大口咬下,很脆,酸甜的气味一下就蔓延在口腔,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 男孩打开厕所门走出来,天气闷热,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短裤,古铜色的肌肤配上贲发的手臂线条,布料紧紧贴着身上,勾勒出上身完美肌肉。 额间的湿发垂落,偶有一滴水珠缓缓流下。 许雾晞看向自己手中的苹果,上面也还有未干的水珠。 脸唰得就红了。 不知道咬起来,是什么感觉…… 男孩还在单手擦着头发,一抬头看见许雾晞捧着苹果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眸色沉了几分,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一脸严肃地说道:“暑假你就待在村里,不准跟我去镇上了。” “为什么?”许雾晞一听就急了,他要去镇上打工,为什么不带上自己。 男孩轻哼一声,“你说为什么,许雾,你这个成绩你说为什么?你以为我刚刚是在跟胡老师开玩笑吗?这个暑假你哪都别想去,就给我待在家里好好学习。”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家,你带我一起去嘛,而且我一个人怎么学?” “我会给你列好学习计划,你就照计划来,我每天晚上给你打视频检查。” 许雾晞连苹果都顾不上吃了,直接拱进男孩怀里,圈着他的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你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会很乖的,你不要扔下我~” 那双潋滟着水光的眼睛伴随着甜甜的语气,一下就让人软了心肠,可是男孩面上不显,目光微微下移,看见吊带里若隐若现地春光,喉结不住地上下动了动。 许雾晞还在撒娇,就感觉腿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刚想低头,整个人就被男孩横过来按在膝盖上,像一条躺平的咸鱼。 咸鱼许雾晞正发懵,就感觉自己的屁股被重重地拍了一下,血液立刻窜上了头顶,她立刻开始不满地挣扎。 “我都多大了你还打屁股,传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许雾晞手里还抓着一个苹果,只能忿忿地扑腾了两下腿。 “我是你哥,多大了我都能管教你。” 大掌又拍了一下,许雾晞羞愤至极,奈何腰上的力道箍得她根本无法转身。 大掌在她臀肉上打转,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上方传来的威压。 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两只手支在沙发上撑起,撅起嘴巴有些委屈地问道: “那……那要打多少下?” 她做做心理准备,太多了的话她现在就哭。 “敢哭的话今天就把你屁股抽烂。”冷冽的声音毫不留情,让许雾晞酝酿好的哀嚎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同出一个子宫,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温热的大掌在臀部停留了几秒,就伸向了短裙下,指尖在臀缝划过,沿着内裤的边缘移动,随后轻轻捏了几下。 “就打三下,你自己数着。”声音罕见的带上了几分低沉,微微颤抖。 许雾晞微微松了一口气,才三下,还好。 下一秒, 大掌狠狠打下。 许雾晞没想到他力道这么重,吃痛呜咽一声,娇软嗓音倾泻而出,在空寂的屋子里来回荡漾。 好重! 许雾晞委屈地咬了咬唇,不满地蹬了蹬小腿。 覆着厚茧的大掌贴着刚才打过的地方按揉几下,马上离开。 许雾晞知道第二下要来了,屏息以待。 但是巴掌落下的时候她还是叫出了声 ——更重了。 她都能想到自己被打的地方红成什么样,委屈感油然而生。不就是成绩差了一点,还真的打她。 平时连重话都很少说的。 原本仰着的头径直垂下,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许雾晞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青苹果发呆,停止了挣扎。 “委屈了?”感受到她的失落,男孩的声音反而带上了几丝笑意。 许雾晞扭了扭腰,干巴巴地开口:“还有最后一巴掌,你快点打。” “是吗,怎么就最后一个了?” 许雾晞一听就急了,急忙别过头说道:“说好三个的,你都打了两下了,怎么不认账的?” 男孩垂了眉眼,掩饰笑意,“我说让你自己数着的,你数了吗,我没听见。” 这不纯纯的耍赖吗? 许雾晞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表情,“我在心里数了,你又没说要数出声,不带这样的~” 她也顾不得打没打完,撑着大腿爬了起来,委屈地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你都打了两下了,不许不算数。” 男孩扶着她的腰,将单手就能把住的腰肢圈进怀里,薄唇轻启: “算数可以,这个假期你自己待在家,好好学习,或者……” 话锋一转,“……我带你去镇上,那三下重新算。” 男孩按下晦暗的心思,给出了选择,虽然但是,答案也只有一个。 许雾晞睫毛闪动,在心底纠结了许久,才缩着脑袋贴近他的胸膛,发尖顶着他的下巴蹭了蹭,小小的声音比猫咪也大不了多少, “我要跟你走,不要扔下我。”像极被欺负狠的宠物卑微乞求主人的安慰。 许雾晞献宝似的将咬了一口的青苹果递到他的嘴边,讨好似的往他嘴边送了送,“不过打轻一点好不好,好痛的。” 男孩闭了闭眼,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随后睁开眼,黝黑眼眸直直盯着她,伸出舌头在许雾晞咬过的地方舔了舔,然后大力咬下。 腮帮鼓动,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让许雾晞感觉被他在口中咀嚼的像是自己。 明明太阳已经落山,可是脸蛋还是烧得慌,许雾晞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 ——顶着她私处的,炙热。 男孩又咬下一瓣苹果,凑到许雾晞面前,喂到她嘴里。 等她咬住的同时, 恶魔的低语在此时落下,撩人心魄,直白缠绵。 “自己,吃下去。” 管教(二) “吃……吃什么?” 将那一瓣苹果快速吞进肚子里,许雾晞结结巴巴地问道,心头宛如大火烧过一般,将她的理智烧掉了一大半。 “你说吃什么?” 恶趣味地顶了顶下身,男孩吻上她的雀斑,手掌在臀肉上用力地捏了捏。 许雾晞一下就软了身子,软绵绵靠上他的胸膛,小手勾住他的脖子,身热心燥。 “怎么突然……”怎么突然就发情了? 只是身下的粗硬和微微湿润的小穴已经宣告了所有,许雾晞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额头,身体刚洗完澡,也是暖暖的,还有肥皂的清新气味。 很好闻,这款味道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他们的味道,是一样的。 就如同他们本身,在同一个地方诞生,在同一个地方成长,或许以后,也会在同一个地方死去。 许雾晞忍不住抚摸,抱紧他,腰肢轻轻摆动带动出一股热流。 “那我要……怎么做?” 男孩迷蒙了眼神,将粗长的手指就着蜜液深入,立刻让许雾晞叹息出声,压着自己的小腿坐下,脚趾蜷缩。 见状,他加快了抽插速度,时不时还故意刮蹭柔嫩的内壁,激得许雾晞又是一个激灵,身体完全卸力,只能依靠着他。 她能感受到身下那硬挺的轮廓,打湿的内裤磨着最尖端,空虚感一阵高过一阵。 手指在小穴玩弄过后,重见光明,那被拉伸出的细丝随着距离越来越长直至崩断,就像一个讯号,宣告着开始。 许雾晞下颌被钳住微微抬起,她也顺势抬起头,随之而来的就是吞骨入腹的亲吻,断断续续的呜咽在唇齿交缠中偷跑出来,落在夕阳的余晖中。 两只手下意识地扣在背心的肩带上,指甲在意乱情迷中划过锁骨处,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 念念不舍地放开她后,男孩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勾。 “你又调皮了,你说,我应该怎么……管教你呢?” “哥…哥,我好难受……” 早已沙哑的嗓音带着压迫,大掌游离到胸部,开始在发育良好的胸脯打转。 “难受吗,那就自己来,哥哥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来,都可以。” 许雾晞舔了舔嘴唇,急不可耐的吻肆意地落在面前人的胸肌上,在脸颊蹭到那两颗凸起时,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头顶上方立刻传来一声难耐的喘息,一直抵着花穴口的硬物也重重地跳了跳。 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件的脱下,许雾晞捧着自己的奶子送到他的嘴边,掌心也是沉甸甸的,都是他揉出来的结果。 送货上门,男孩当然毫不客气的接收,大嘴一张就将颇有份量的乳头含进嘴里,大快朵颐。 许雾晞被舔得云里雾里,手指探到下方拨弄开内裤,让穴口找到龟头,浅浅地含了进去。 “这么迫不及待吗?别忘了,你还欠我三个巴掌呢?”满含情欲的嗓音此刻还带着笑意。 许雾晞不满地摇了摇腰身,怎么这会儿了还记得那个。 娇软的嗓音糯糯应道:“那你打嘛~” 撒娇的声音刺激得马眼顿时喷出几柱清液,许雾晞整个人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让她又往下坐了几分。 粗糙的舌面再度刮过乳尖,牙齿咬着乳肉又拉又扯,吃的啧啧有声。 男孩用两只强壮有力的小臂紧紧桎梏住女孩,毫不客气地吻了一通才喘着粗气将她拉开,按着她的手往自己鸡巴上套。 不用看许雾晞都能感受到性器的狰狞,和筋脉环绕的柱身,刚刚被含过的龟头还在分泌兴奋的黏液。 许雾晞握着柱身撸动两下,又被按停。 “差点忘了,管教还没结束呢。” 男孩拍了拍旁边的沙发位置,“坐到这边来,把屁股撅起来。” 许雾晞疑惑地遵照他的指示,跪坐到一旁,俯下身,脸刚好就埋进他的双腿间,屁股也顺从地抬高。 裙子被掀了起来,刚刚打出的红印还有残余,男孩黝黑的眼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喉结滚了滚。 许雾晞还在等着下一步的指令,下一刻,两根手指再度探入了她敏感的小穴。 几乎是刚进去,手指就被绞缠上,许雾晞扭着臀想要躲开这粗暴的侵犯,随即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脑袋不大清明的许雾晞下意识地就报了一个数,她还记着刚刚的事。 头顶上的粗喘又重了几分,低声命令道:“用小嘴含着,没打完之前不许吐出来。” 许雾晞立即张开小口,将那粗壮吞进口中,涨大的肉棒瞬间就塞得满满当当,连她的呜咽声都堵在了喉咙。 “第二下。” 清脆的巴掌声再度响起,许雾晞反射性地收紧嘴巴,上方立刻传来一身闷哼,“继续舔,不准停下。” 顾不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许雾晞捧着肉棒开始吮吸,啧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 听到男孩情动的声音,她的身体分泌出更多体液,下面的小嘴也开始一张一合,索求更多。 挺起的臀部在他的手中任意揉捏,像面团一样变换各种形状,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穴口搅弄了两下,朝着敏感点抠挖。 许雾晞眼角又开始沁出泪水,扉红染上整个眼眶,身体如同万千只蚂蚁爬过,让她只想要一个解脱。 “哥~~” “还有一下,很快就好了。”温柔的嗓音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许雾晞只能更用力地吮吸,期盼奖励能够早点到来。 “嗯哼……宝宝……做得很好……舔得好棒……再用力点……” 后脑勺突然传来重力,将许雾晞又往下按了按,龟头几乎顶到了喉咙深处,让她生理性地想要干呕。 同时屁股上再度落下一巴掌,是前所未有的重力,难以抑制的声音泄出,情欲撩人,将她打得又喷出一股热流,身下的沙发顿时湿了一片。 大掌没有在打完后一如往常的抚慰,而是直直插进花穴,开始用力地抽插。 嘴里的肉棒也开始自主地挺弄,在口腔里四处乱撞,不小心刮蹭过牙齿时,许雾晞都能听到来自男孩的呻吟,是他失控的信号。 许雾晞还在欣喜,两根抽插的手指就攀上了茱萸,开始大力揉捏,挑逗。 小腹开始密密麻麻的汇集酥痒,全身的快感集中到一处,在阴蒂被重重一掐时,彻底得到了纾解和释放。 同时男生,也彻底地在她嘴里,释放了出来。 白浊顺着嘴角流出,男孩用被她体液打湿的手替她擦拭,又抽了一张纸给她,轻声哄道:“吐出来,别吞下去。” 许雾晞依言照做,将嘴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只是嘴里依旧会有些残留。 她还没得及说什么,就被抱了起来,男孩看着她水光光的眼睛,指腹擦过红肿的嘴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舌尖在口腔扫荡一圈,才缓慢下来,变得缠绵,悠长。延续着身体的余热,两个人的十指在不知不觉中紧紧相扣,再不分开。 一直到夕阳彻底落下山谷,这个吻才得以结束…… 凑热闹不嫌事大 “万谦我操你大爷!” 一声怒喝惊醒了许雾晞,她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左前方的位置上坐了一对男女,女生身材高挑,很瘦,欧美风妆容,看起来像个模特。 她正指着男生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他妈是老娘的封面,是我一杯酒一杯酒喝到胃出血换来的,是我踩着15厘米的恨天高一场秀一场秀走出来的,V-QUEEN的封面你居然想让我拱手让给她?她配吗!她凭什么,凭她睡男人的本事吗,她把你伺候舒服了你就以为自己是皇帝了是吧,我告诉你,没门!” 女人抄起桌上的奶茶就往男人的头顶上砸,杯子炸开,里面的液体也顺流而下,让男人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彻底报废。 被叫做万谦的男人也愤怒地站起身,气急败坏地回道:“余心你这个疯子,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那个山洼洼里带出来,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安琪就算是靠睡男人的本事那又怎样,人家就是能哄得席少把封面给她,你这么不服你也去睡啊,你要能把席洵理睡到手,五大刊的封面都是你的,可你能吗,当初那么好的机会摆你面前你都不要,整个安港谁不想爬席少的床,我要是有机会我也爬,偏偏你,整天就知道惦记你那个谢崇大公子,人家正眼瞧过你吗?” 一下听见两个熟悉的名字,许雾晞不由地挑了一下眉。 余心冷冷一笑,“万谦你他妈知道的是开经纪公司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开妓院的,整天就想把女人往床上送,你怎么自己不去啊,哦,卖屁股人家也瞧不上你,毕竟早被人肏烂了。” 万谦气急败坏地一巴掌就向余心扇去,余心想躲开,可是高跟鞋踩到刚才洒落一地的奶茶,重心不稳就往许雾晞这边倒去,眼见着就要撞上桌角。 好在许雾晞眼疾手快地起身挡在她面前,让她倒在自己怀里,可是因为重力后腰就狠狠地磕在了桌角上,让她当即就皱了眉头。 余心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左右环顾了一圈,抄起许雾晞那杯没喝过的奶茶就往万谦身上砸去,可惜被他给躲开了。 “余心你有完没完?”万谦瞪着眼睛就想上前,一副吃人恶相,结果手刚挥到空中就被一股极重的力道握住。 余心见万谦又想来打她,连忙脱下一只高跟鞋攥在手里,做出防御姿态,没想到突然就出现一个保镖拦住了万谦。 “先生,这是公共场所,都是有监控的,你公然对一名女士出手,这并不合适,请控制自己的情绪。” 万谦这才反应过来,看见店外已经有人驻住看向他们的方向,这才平了平气息,没好气地对余心说道:“余心你给我等着,我有的是办法整你。”说罢用手半遮住脸快步离去。 余心对着万谦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这才去看捂着后腰疼得龇牙咧嘴的许雾晞。 “哎呀妹妹你没事吧?” 许雾晞摇了摇头,在余心的搀扶下坐回椅子上,看向一旁的保镖,问道: “是他让你跟着我的。”保镖点了点头,“老板不放心你的安全。” 许雾晞默默在心底犯了一个白眼,席洵理是把她当犯人吗?要不要在她身上按个警报器啊? 余心默默观察着两人,女生身上是Lv最新一季的新款,还有保镖随行,这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多亏了你,不然我就要破相了,你的奶茶也被我毁了,这样,我重新给你买一杯。” 许雾晞制止了她,“不用了,我也只是顺手,再说一杯奶茶而已。” 许雾晞捡起刚刚摔落在地的手机,擦了擦上面的污渍。 “哎呀,怎么把你的手机也摔了,没事吧,是不是摔坏了?” 余心看见许雾晞拇指在屏幕上抹过好几道,屏幕都没亮,焦急地询问了一句。 “没事,这手机本来就坏了,我正准备拿去修的。” “这商场里正好有修手机的地方,我……”余心看着时簌手里的老年机,心里多了几分疑惑,怎么用这么便宜的手机。 “……我给你重新买一个吧,我看你这手机也很旧了。” “不用了。”许雾晞淡言拒绝了。 她给了保镖一个眼神就转身离开,余心想追上来,被她冷眼定在了原地。 “真的不用了,就这样吧。” 余心被她的冷漠惊到,愣在原地,这样的女孩,怎么刚刚会出手帮她的? 许雾晞找到修理的地方,在以高价利诱之下,得到了最快也要一星期才能修好的回复。 想着后天就要去学校,她还是决定去买一个手机,不然真的很不方便。 席洵理虽然给她准备了,但她不想要,弄坏她的手机赔一个就完事了?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他以为训狗呢? 在等待结账的过程中,许雾晞注意到一旁的相机柜台,脚步不自觉就走了过去,店员立刻上前热情地介绍起来。 “您手上拿着的这款是富士x100v,采用23mmF2固定焦距镜头,在颜色还原和动态范围表现非常出色,适合各种摄影风格,而且小巧便携,非常适合日常街拍和旅行,它的外观也是独特的机械风和复古风格,这款也是明星同款呢,很多谢梵的粉丝都来买这款相机呢。” 谢梵?谁,不认识。 不过许雾晞倒是对这相机挺有兴趣,于是果断刷卡买下。 她想多拍拍照,以后,也算有个纪念…… 他说他想睡你 有个尾巴跟在身后,许雾晞也没了逛街的心思。 回到会所的时候,席洵理正在跟跟谢崇谈话,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男人,估摸着是在谈公事,她也就没打扰他们,安静在一旁摆弄新手机和新相机。 倒是席洵理时不时的看她一眼,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嘴角微微向下垮了一度。 没一会门被敲响,一个服务员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许雾晞听到动静抬起头。 哟,还是个熟人。 来的人正是刚刚在商场见过面的万谦,他此时已经打理一新,谄媚地将手上的资料递给陌生男人,并鞠躬说道:“席少好,谢少好,石总,这是你要的资料,公司的明星模特都在这里面了,您慢慢参考,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下吗?” 被叫做石总的男人并不搭理他,抽出几张照片,摆在了谢崇面前,又指着其中一张说道:“这是席隋少爷吩咐说要上这次封面的模特,叫做安琪。” 席洵理一个眼神都没给,自顾品茶。 谢崇拿起照片看了一眼,勾唇一笑将照片扔了回去,“席隋最近又好上这口了,这胸隆得都快跟气球一样了,石总你们公司的口味真是越来越特别了哈。” 石总连忙又抽出一张照片,面露尴尬地说道:“其实我们原定的是这位余心,只是席隋少爷吩咐了,我们也不好……” 万谦在一旁乍然开口道:“其实安琪的专业素质很过硬的,最近人气很高,很适合作为这一期v-queen的封面。” 石总一下就变了脸色,“住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 万谦当即跪在了地上,许雾晞看着他现在伏低做小的样子,和刚刚趾高气昂的姿态判若两人,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 席洵理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许雾晞的方向。 “没什么。” 许雾晞本想敷衍过去,没想到席洵理又追问了一遍,她没好气地开口, “我在想你是不是很好睡?”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了三秒。 席洵理眯了眯眼睛,眼尾挑出一抹魅惑的弧度。 “什么?” 许雾晞将相机往大腿上重重一放,直视他: “我听说,整个安港都想爬你的床,所以,我在想,你很好睡吗?” 席洵理先是神色一冷,随后想到了什么,放松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神轻佻,“我好不好睡,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如果说许雾晞刚才的发言震慑全场,现在席洵理的话更是直接砸下一颗陨石。 谢崇眉头都皱出了三条横杠,这么挑逗的话语对着‘妹妹’说,真的好吗? 席洵理真的有新癖好了? 万谦趴在地上早就吓得汗流浃背,小腿都开始抽筋。 这时房门又被敲响,是刚才跟着许雾晞的保镖,后面跟着的,是赫然瞪大眼睛的余心。 “石总,你怎么在……谢少?还有……席少?” 最后一个称呼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余心没想到屋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重量级,最后才看见缩在地上像只鹌鹑的万谦。 “你有什么事吗?” 许雾晞看她的样子就猜到她是来找自己的,于是先开口唤她。 余心手足无措地举起手中的礼品袋,迟疑开口:“我给你买了药还有礼物,就当一点心意,算是感谢你的,我……” “买药?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席洵理坐直身子,面容严肃,这最后一句话问的是保镖。 保镖走上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向席洵理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席洵理听完冷哼一声,“我都不知道,石总手下的人这么有本事?” 石总没听到来龙去脉也知道肯定跟万谦有关,立刻怒斥道:“你又干了什么蠢事?” 万谦唯唯诺诺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刚才和余心吵架,就……不小心碰到了这位……这位……” “行了,快滚吧,别在这碍眼。”石总嫌弃地斥走他,转头又赔笑道:“真是让席少和谢少见笑了,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得罪了……这位……” 显然石总也不知道许雾晞的身份,他还在想是不是席洵理新看上的女人。 谢崇在一旁解释道:“这位,是席少的妹妹,法律意义上的。” 这么一说石总当即就明白了,是那位新席夫人带过来的女儿。 余心看着万谦吃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甚至想在他滚出门的时候踹上两脚,但是一想到谢崇在这,就觉得要维持形象。 她没想到眼前其貌不扬的女孩竟然是席洵理的妹妹,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好歹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自然不想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石总,今天既然碰上了,我也想冒昧问一句,本来v-queen的封面定的是我,为什么要换成安琪。” 石总都快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什么场合她还质问上了。 席洵理显然耐心耗尽,冷冷起身,“行了,阿崇,你们公司的事你自己解决吧,走了雾雾。” 许雾晞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 路过余心身边的时候她还是接过了那份礼物,想到之前的话,她不由地多扫了谢崇两眼。 这么个花花公子也有人暗恋他,真是各花入各眼。 席洵理发现许雾晞临走都还在打量谢崇,眸色又沉了几分,直到上了车,他摩挲着戒指,才终于问出口。 “你刚刚一直盯着谢崇看什么?” 许雾晞:“我没看。” 席洵理:“你看了。” 许雾晞:“我没有。” 席洵理:“你有。” 许雾晞:“好吧,我有,怎么了?” 席洵理:“……” “你说,全安港的女人都想睡我,你从哪听说的?”席洵理又问起刚才的话题。 “不只女人,是整个安港。”许雾晞纠正了他。“男的也想睡你。” 席洵理不解皱眉,“哪个男的想睡我?” “就那个万谦啊,”许雾晞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说他也想爬你的床。” 见席洵理露出迷茫眼神,许雾晞好心提醒道:“就一直趴地上那个。说是睡到了你,五大刊手到擒来。” 席洵理一副不甚吞了苍蝇的表情,磨了半天后槽牙才一字一句说道:“我性取向是女,不是男女通吃,而且也不是是个女的就能爬我的床。” “哦哦……注意健康就好,别得病了。”许雾晞随意应和了两声,嗤之以鼻,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席洵理被许雾晞明显敷衍的态度给堵住喉咙,他也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刚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不对,他为什么要解释? 他席洵理做事还用得着向别人解释? 等等,什么叫别得病了,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席洵理猛地一扭头,发现许雾晞根本没在看他,专注盯着窗外,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最终只能自顾自地生起了闷气。 拒接来电 许雾晞的大学生活就这么平静无波的开始了。 晚入学唯一的好处就是完美避开了军训,许雾晞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融入不了集体,后来发现完全不存在,因为大家下了课就是路人甲的存在。 按照林诗的话说,大学同学就是跟一夜情对象一样的的存在,下了床,出了教室,谁都不认识谁,唯一熟的就是室友,因为每晚都会睡在一起。 林诗和许雾晞的认识,完美诠释了女孩子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那天是许雾晞第一天上课,现代汉语,席洵理非要开着他那辆极其拉风的帕加尼zonda zun送她到学校,又强硬塞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给她,嘱咐她记得吃早餐。 黑着脸在教室坐下后,许雾晞忍了又忍才没把面包和牛奶扔进垃圾桶,这时一个头发挑染成粉色的女生啪的将书包往桌上一扔,与许雾晞对视两秒,就倒进了她的怀里。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艳遇’,许雾晞表示有点无福消受。 好在女生很快就醒了过来,表示自己是低血糖,许雾晞果断地将‘烫手山芋’给了她。 林诗一吃眼睛就放了光,表示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包,连最近最火的网红店都比不上。 许雾晞表示她太夸张了,一个面包而已,林诗纯粹就是饿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诗坚决要请客,然后两人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了饭搭子。 “我跟您说,我们宿舍楼被烧,就是因为席洵理,当然,他是纯纯的受害者。” 这天许雾晞问起了宿舍楼失火的事,林诗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分享八卦。 “席洵理是金融系大三的,妥妥的富家公子哥。他还不是那种在网上博眼球的富二代,真是特别有本事的。 大一开始就做比赛,国家级大创两个,省级三个,国一两个,国二四个,互联网+,挑战杯,各种国省奖加起来几十个,论文发了好几篇,还有两专利,也不知道人家的时间是怎么用的,怎么就能干这么多事。 听说现在已经进入一家顶级PE投资部实习了,不得不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命好啊。” “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许雾晞把一个丸子塞进嘴里,嗯,这丸子真好吃。 “我有个哥们是他的迷弟,每天就是在朋友圈发他的事迹,势要有一天抱上席洵理的大腿,做他最忠诚的腿毛。” 许雾晞嘴角抽动了几下,那家伙还说不是男女通吃。 “说回正题,这届新生有个女生,好像也是个富家千金,因为家里面的生意跟席洵理有过几次往来,就暗恋上了,不对,是痴恋。 谁知道席洵理没看上她,看上了她的跟班,一个领补助的贫困生,那女生当时就发疯了,抄起刀就要去捅那个贫困生,被人拦下来后贼心不死,又找了几个人想要烧死人家,结果派来的那些人也不靠谱,找错了宿舍楼,把我们宿舍楼给烧了,要不是安港的消防措施到位,真不知道多少人要出事。” 林诗感叹地摇了摇头,夹起一个丸子放到许雾晞盘里。 “反正这件事最后也是席家全部承担下来了,翻修宿舍楼,在维修这段时间,又提供席家名下的五星级酒店给学生住,直至宿舍楼修好。 那个女生后来检查说是有精神病,再也没见来上过学,席洵理跟那个贫困生交往了一段时间后也分手了。说起来席洵理也是惨,也亏得他家有钱,不然这种事情放普通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倒霉。” 惨吗?许雾晞想了想,她倒不这么觉得,搞不好,就是人家故意为之,想起之前听到的话,许雾晞无声地挑了下眉。 晚上的课结束后,林诗热情的邀请许雾晞跟她一起去sumore玩。 “听说这酒吧都是那些公主少爷最常去的地方,仅限会员入场,不过今天有个姓谭的少爷包场要跟她女朋友过生日,所以只要是安港的学生都可以进去,但还是限制人数的。” 许雾晞被逗乐了,这算什么,学生优惠吗? “估计是因为他女朋友也是安港的学生,想给女朋友撑场面挣面子呗。” 林诗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sumore的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看起来都是大学生,门口的保镖正在拦人,即便是亮出了学生证也不让进去。 看来是人数够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林诗带着许雾晞绕到后门,“我朋友在这打工,我就猜到今晚肯定人多,所以特地叫她留了门。” 林诗一脸坏笑地跟许雾晞说道:“今晚万一碰上哪个少爷喝高兴了洒钱,那我们不就赚大发了。” 许雾晞哭笑不得,突然就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席洵理。 她面不改色地挂掉电话,跟着林诗走了进去。 一晚上席洵理给她打了几十通电话,从下完晚课就在打,查户口都没这么勤快的,许雾晞当然一个没接。 她没直接拉黑都算好的,烦死了。 这边的席洵理,看着电话又被挂断,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穆良朝看了一眼从10点开始就一直不断重复着打电话,被挂断这个动作的席洵理,端着一杯黑俄罗斯坐到他身边。 “我说阿煦,你这是在跟通信公司做贡献还是怎么,这电话都打了一晚上了,哪位妹妹居然敢一直挂你电话。” 席洵理冷笑一声,哪位妹妹,当然是那位一直不把他放眼里的妹妹。 每天任劳任怨车接车送她上学,一个好脸色不给不说,打电话向来都是好心情就应付两声,心情不好就直接挂断。 不过倒是没把他拉黑,这一点还算好。 席洵理手指在膝头敲了两下,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为什么心情又不好了?谁惹到她了? 她是什么八卦圣体吗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强烈的鼓点冲击着耳膜,充斥着活力和欲望的肉体在酒池里群魔乱舞,调酒师宛如魔术师变化着酒杯,冰块与酒液碰撞出的声音在喧嚣中转瞬即逝。 许雾晞眼角微微流露出一丝失望,看起来也没有很特别的样子,她们乡下的乡村大舞台大家也是这么扭的,那些婶子们扭得更加搔首弄姿。 男人们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浑浊,写满了色欲,区别只在于年纪大小而已。 扒了那层伪装的皮,大家都是一样的丑陋。 林诗领着许雾晞来到吧台,一个梳着脏辫,打着眉钉的酒保走了过来。 “雾晞,费思,费思,雾晞。”林诗简明扼要地做了介绍。 费思朝许雾晞点了点头,说道:“想喝点什么,今晚全场消费谭大少爷买单,可别错过。” 林诗立刻兴奋地应道:“给我来杯野格炸弹,今晚我要不醉不归,雾晞你要啥?” 许雾晞摆摆头,“我也不懂,随便上吧。” 费思看了林诗一眼说道:“还不醉不归,你那酒量喝杯金汤力都够呛。” “至于你……能喝不,能喝我给你做杯僵尸?” 许雾晞也不懂她们口中的那些酒是什么,点头默认了。 林诗不满申诉道:“凭什么她就是僵尸,我不管,我也要,我要B-52轰炸机。” 费思翻了个白眼,“就你还轰炸机,先把你自己炸死是吧,上次是谁喝完发酒疯跑到男厕去跟人家比鸡鸡大小,吓得人家差点报警告你性骚扰。” 许雾晞没想到林诗还有这等壮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哎呀,都说是喝醉了,哪记得这么多,再说了,谁知道那些gay这么玩不起,屁大点事都要报警,一个个跟贞洁烈夫一样。”林诗没好气地埋怨道。 费思很快端上了一杯雕刻着类似复活节雕塑的长杯,浮到杯口的冰块缀着柠檬片和菠萝叶。 “If you can’t get to paradise, i’ll bring it to you.尝尝看,「僵尸」可以说是蒂奇岛风格的传奇一杯,他的创作者巨浪老唐在1934年创作了它。” 许雾晞接过先是浅尝了一口,咂了咂嘴。 甜的,热带水果的味道,像是兑了很多的果汁和糖浆。 “好像喝不出酒味?”许雾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费思坦然一笑,“这就是「僵尸」的精髓所在,喝不出酒味,但度数可不低。” 许雾晞索性直接喝了一大口,这倒是比以前喝得那些白酒好喝太多。 “行了,你俩先玩着,我先去忙了。” 林诗将自己的莫吉托一饮而尽,扯着许雾晞就往舞池里钻,。 “我不会跳舞……”许雾晞微弱的抗拒声淹没在劲爆的舞曲中。 或许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她跟着林诗一起狂魔乱舞倒也品出一些趣味,渐渐地就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音乐之中。 也就没注意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席洵理看着楼下人群中跳得忘乎所以的许雾晞,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好几根。 不接他电话,原来是自己跑到这里来玩了。 穆良朝走到他身边,看他一直死死盯着舞池,面色不虞,好奇发问:“阿煦,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打算走了吗?” 席洵理眼中愠色渐浓,几乎是咬着牙根回答:“走哪,我看有人在这里玩得可开心了,我不得留下来学习下……” 穆良朝一头雾水,他在说什么,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许雾晞正摇头晃脑,忽然就感觉身后有一股热源在靠近,舞池里人多,她以为是挡了别人的道,正准备让开,就感受腰间突然摸上了一只手。 她立刻警觉回过头,一个高瘦男生就站在她身后,俨然一副要抱住她的姿势。 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的眼神许雾晞可太熟悉了,村子里的那些黄毛可没少见。 对方嬉皮笑脸地摆出一个讨好的笑,“美女,一起跳呗,我舞技不错的。” 许雾晞顿时生出一股反胃感,她退后两步,收敛了笑容。 “滚开,别靠近我。” 许雾晞丝毫不留情面,眼睛里淬满了冰,仿若极寒之地的雪山,瞬间可以冻掉一线生机。 “我也是安港的学生,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男生身上也有隐约的酒气,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色,他感觉不到许雾晞的抗拒,又向她走了一步。 许雾晞左右看了一眼,林诗不知道去哪了,没看见人。她继续跟面前的男人保持着距离,不掩愠怒。 “我说了,别靠近我!” 许雾晞加大了声量,甚至都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对方终于察觉到尴尬,莫名看了许雾晞一眼,踉跄离开了。 被这么一闹,她也彻底没了跳舞的心思,索性离开舞池去了卫生间。 直到坐在隔间里,许雾晞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一些埋于心底深处的记忆像是要挣破封印,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她只能右手圈住左手的手腕,微微施力按压,并不断地在心里默念: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你都已经忘记了。 直到心跳的速率渐渐降下来,许雾晞才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你说那个白昭昭还真是搞笑,以为谭凯给她包个场子过生日就是真爱了,上次邱晴堵他俩的事圈子里谁不知道,谭凯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而已,已经被席洵理当了一回枪使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也许人家心底明白着,就是为了捞好处,毕竟你看看她现在,浑身名牌,跟以前那个乡村土妞的样可是天差地别,再说了,光是跟过席洵理这件事,足够她摇好久的尾巴了,你以为谭凯为什么看上她,不就是也想尝尝席洵理女人的滋味?” “可别说笑话了,席洵理根本就没碰过她,我听谭凯的兄弟说了,谭凯碰她的时候她都还是第一次。” “啊……谭凯连这事都拿出来说。” 另一个女生有些讶异,“我看谭凯平时那样,还以为他多正人君子呢。” “咱们这圈子你还不了解,哪有乖乖崽啊,私底下白昭昭的床照都传疯了,我看过他们兄弟那个群,啧啧。” 许雾晞刚跟林诗发完消息,听到这段对话下意识皱了皱眉,正打算出去,旁边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随即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打断外面两个女生的对话。 “白昭昭你……” “你们刚刚说的……什么床照?” 许雾晞这下彻底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为什么总是撞见这种尴尬现场啊。 “没什么。”女生甲显然想敷衍了事,可是女生乙不想惯着她。 “什么什么床照,当然是你和谭凯的床照。你不会真以为谭凯为了你还会放弃邱晴吧,人家这个月底就打算订婚了,只有你还在像个傻子似的。” “订婚……我怎么不知道……”白昭昭显然被这消息冲击到,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林诗的信息这时突然回了过来,许雾晞措手不及差点就把手机摔在地上。 清澈的电话铃声在空荡的卫生间自然特别醒目,许雾晞这下也没办法再隐身下去,只能故作镇定走了出去。 洗手池旁是两个穿得特别清凉,典型富家千金打扮得两个女生,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香奈儿的套装,妆容明显有些厚重的女生。 多亏于席洵理,许雾晞现在也能认识一些品牌了。 许雾晞面不改色地洗了手,想绕过白昭昭出去,没想到对方反而拦在了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神色难看地说道:“我见过你。” 你为什么穿着她的外套 许雾晞蹙了眉头,她不记得两人有见过面,而且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她身上了。 “我见过你从席洵理的车上下来,他一连好几天都在送你上学,你们什么关系?” 白昭昭的语气俨然像正房在质问小三一样,反倒把许雾晞逗乐了。 “我跟他什么关系和你有关吗,你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件事,我甚至都不认识你。”许雾晞冷冷回应道。 “你是席洵理新交的女朋友?” 许雾晞没想到白昭昭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问,于是指了指另外两个女生,说道: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而不是我跟席洵理什么关系?” 她没打算继续跟她废话,绕开她就想出去。 没想到白昭昭一把按住她刚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刚刚都听见了吧,你得给我作证,我要去找谭凯对峙。” 她这话一出,在场剩余的三个人心底都齐刷刷飘过三个字: 【真有病!】 许雾晞无语睇了她一眼,耐着性子说道:“我没有意愿也没有义务替你作证,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林诗此时又发来一个消息,说她刚认识一个帅哥,让许雾晞过去找她。 许雾晞简单回了一个好字,将白昭昭的手扒开,没想到白昭昭又立刻握住她的手腕,锋利的美甲直接戳到了她的皮肤,留下一道划痕。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而且你不是认识席洵理吗,他也在这,我带你去找他。” 许雾晞一听又默默翻了个白眼,席洵理在这更加跟她无关了,她又不想见他。 她的耐心彻底到了尽头,于是甩开白昭昭的手,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白昭昭踩到地上的水打滑,摔在了墙角边,还把一桶脏水打翻了,弄得身上一片狼藉 许雾晞没想到自己轻轻一甩她都能摔倒,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默三秒后她还是走上前,将白昭昭拉了起来,看着对方发红的眼眶,许雾晞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并说道:“刚刚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就这样。” 许雾晞走出门,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刚刚骚扰她的男生,此时正和几个人站在前面聊天,出去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许雾晞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哎呀,美女,这是往哪去啊?” 对方还是发现了她,几个人轻易就把她围住。许雾晞的外套给了白昭昭,身上现在就只剩一件吊带裙,紧身的丝绒吊带裙倒是将美臀细腰勾勒出来,尤其是丰满胸部,更是让男生勾起一抹邪笑。 “刚刚美女不给面子,现在我们又遇见了,不正说明是缘分,不如跟我们去喝一杯,全了这段缘分?” 男生想过来搂许雾晞,被她给及时避开。 “我说了,离我远点,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许雾晞毫不客气地话语让男生彻底沉了脸色,他给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一把上前抓住许雾晞的手,恶狠狠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老子就好好教你怎么交朋友?” 男生的力气相比起刚才白昭昭可谓是大了太多,许雾晞咬碎了牙都挣脱不开,被他拖着往楼上走。 而刚好走出来的白昭昭,将这一切,净收眼底。 席洵理发现许雾晞也在sumore后,无名怒火心头起,黑着一张脸又回了包厢,一杯接一杯的灌酒,手机360度的在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席洵理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将手机扔进了酒桶中。 穆良朝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在他身边坐下,问道:“我说阿煦,我这瓶麦卡伦威士忌你当水喝也就算了,谁这么大本事居然还能让你在这生闷气,告诉我让我见识见识呗?不会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雾晞妹妹吧。” 上次谢崇见过一面后,消息立刻就传到了他这,让他心生向往。 席洵理正准备说什么,一个人突然走过来在穆良朝身边耳语了几句,他顿时露出玩味的表情,看向席洵理。 “阿煦,你那个名义前女友跟谭凯闹起来了。”穆良朝努了努嘴,“喏,正在外面吵,要不要出去看戏?” 席洵理现在心思全在许雾晞身上,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讽刺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居委会工作了?” “这不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找点乐子吗?”穆良朝伸了个懒腰,走出门,正好撞见谭凯追着白昭昭跑过来,两人见他皆是一愣。 穆良朝在这,那就说明…… 白昭昭眼神一亮,就往包厢里面冲,连穆良朝都没来得及拦住她。 “洵理,我……”白昭昭眼眸湿润,颊边还挂着一滴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席洵理正忙着叫人把许雾晞带上来,头也不抬地扔出一个字:“滚!” 谭凯这时候也走了进来,亲密搂住白昭昭的腰,说道:“席少,这么巧,你也在这,赏脸喝一杯?今天可是昭昭的生日。” “你们……”席洵理不耐烦地抬起头,表情骤然僵住。 白昭昭身上那件外套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亲自选的设计师,到家里给许雾晞量了尺码,然后一张张设计图选出来的。 尤其是,刚刚还穿在许雾晞的身上。 “你为什么穿着她的衣服?” 席洵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问懵了。 “白昭昭,我在问你,你为什么穿着她的衣服。她人呢?” 席洵理这时恰好收到保镖传回的消息——许雾晞不见了。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径直走到白昭昭面前,疾色问道:“我问你她人呢?” 白昭昭从没见过席洵理这种表情,好半天才傻傻回道:“……谁?” 席洵理按了按眉心,耐着性子问道:“给你这衣服的女生。” “我看见……她被一群男的带走了。” 白昭昭被席洵理的气势吓懵了,好半天才回话。 席洵理向来进退有度,这会彻底失了仪态,黑色的瞳仁里浸满了怒火,声音里满是愠怒。 “穆良朝,赶紧去给我找人,她要是出了事,我掀了你这sumore!” 被逼跳楼 许雾晞被重重摔在沙发上,额头刚好就磕到沙发旁的柜角上,顿时红肿一片。 她捂着额头起身,冷眼看着将门堵死的男人,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寒意。 “ 你找死吗?” “哟,美女还会放点狠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陈剑,我爸可是公安局长,在这安港谁不给我一个面子,你乖一点,今天从了我,从今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 许雾晞嗤笑一声,“陈剑?人如其名,是挺贱的。”公安局长又怎么样,安港首富她都不放在眼里。 陈剑成功被许雾晞激怒,阴沉着看她:“小嘴倒是牙尖嘴利,也不知道待会在床上叫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有本事?” 许雾晞用手掌遮住视线,快速打量周围环境。 只有一扇门,门边站着一个男的,正在抽烟,另外两个坐在沙发上喝酒,陈剑跟一个男的隔着茶几和她正对面。 ——逃不掉,哪个方向都有人。 许雾晞又看了一眼窗户,窗花开着,但是不知道外面情况,这里是二楼,跳下去,应该…… 她又将目光移向桌上的酒瓶和冰桶,细长的酒瓶在灯球的照耀下变幻着色彩,冰锥锋利闪过一道锐光,映射在她的眼眸。 或许…… “听话,今天陪哥哥们玩尽兴了,我留你一条小命,不然,你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哥哥我了。” 陈剑勾着唇,嘴角挂着虚假的笑意,两只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许雾晞半露的乳房,一只手用力地在胯间捏了捏,佝偻着身子就向许雾晞靠近。 许雾晞眉眼一紧,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让他们这几个人轮番玩一圈,那有命没命都是一个样,更何况…… 看着其他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了很多小药丸,陈剑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脸上很快就露出欲仙欲死的神色,其他人也都纷纷吞下,露出一样的表情。 许雾晞一下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仰起头,虚与委蛇地扬起一个假笑,将自己的肩带故意往下拉了拉,柔声道:“我知道错了,陈哥不要跟我计较,我身子弱,经不住你折腾,陈哥你待会轻一点儿……” 陈剑搓了搓手,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谁不知道我陈剑最是爱惜姑娘家的。” 他猛地将许雾晞扑倒在沙发上,嘿嘿笑了两声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许雾晞忍住恶心假意与他调笑,利用他的身子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右手偷偷地握住冰锥的把手,再顺势一个转身,将其藏在身后。 左手贴上杨剑的胸膛,胡乱摸了两下,又轻轻勾起衣角,示意他把外套脱了。 杨剑果然猴急地脱下外套,许雾晞接过外套盖住右手,乘着杨剑解腰带之际,左手一把抄起酒瓶就往杨剑脑袋上砸去。 只听“砰”的一身,酒瓶在空中应声而碎,无数地玻璃碎片飞溅开来,有几片划过许雾晞的脸颊,割出几道微不可见的红痕,而后渗出一滴血珠。 恍若电影慢放,杨剑的脑袋前后重重晃荡了两下,脸上的肥肉跟着上下震荡,最后向后直直倒下。 趁着其他人还在愣神之际,许雾晞风一般地冲向门口,却被站在门口的男人反应过来拦住了路,许雾晞将缠在手上的外套向他一甩,趁着对方躲闪之时去拉门,没想到房间门咔咔作响两声后,纹丝不动。 ——门被反锁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许雾晞迅速去扭锁扣,可是反应过来的男人们围了上来扯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摔,许雾晞整个人就撞在了柜子上。 腰部瞬间传来一阵剧痛,许雾晞咬着牙起身,对着拥上来的男人们挥舞,尖刃划过好几个人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可是下一秒握着冰锥的手腕就被一股极重的力道向后翻折,几乎是要折成180度的样子,许雾晞吃痛受力,冰锥一下子就从手中滑落在地,哐啷作响。 她奋力转过身用力一踢,借着作用力扑到倒地的陈剑身边,拾起一块玻璃碎片抵住他的脖子,对着其他人威胁道:“你们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那几个人果然愣在原地不敢动作,可是原先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很快反应过来,讥笑道:“你拿他威胁没用,你今天都看到我们吃药了,我们不可能放你走。” 许雾晞脸上发狠,手上加了力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划了他的脖子,他不是什么公安局长的儿子吗,他今天要是在这出事,你们能跑得了?”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恐慌表情,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你把他杀了你也逃不了,不如这样,他现在昏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放你走,你管好嘴巴,至于之后的事我们当什么都不知道。” 许雾晞垂下眼,看来他们也不想弄出人命,就只不知道这男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还在思考之际,陈剑却在此时幽幽醒了过来,感受到脖子上的利刃,他发疯似的开始大吵大闹,死命挣扎,叫嚣着那几个男人过来救他,许雾晞手腕本就刚折过,他这么一折腾手颤抖得愈发厉害,几乎就要握不住碎片。 许雾晞眼睛露出狠意,握着碎片就往他胯间扎去,命根子被穿透的剧痛让陈剑像死鱼打挺一个翻身,撕心裂肺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许雾晞知道陈剑现在醒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秉着找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道理,许雾晞才对陈剑搞这么一出,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从之前听到的话来看,陈剑这孙子可没少祸害女孩。 眼见那些人又想围上来,许雾晞飞快地向窗户跑去,爬上窗台正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大门被踢开的声音,随即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许雾晞,你他妈敢跳试试?” 斗嘴 席洵理看见许雾晞站在窗台上的那一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先是庆幸,而后是后怕,但凡他晚来一步,她是不是就跳下去了。 “你赶紧给我下来,你在那上面观星吗?” 席洵理大步流星走过去,将许雾晞拦腰抱了下来。 许雾晞离开之前还用余光撇了一眼,楼下是堆迭的纸箱,垒得不算高,但是跳到上面也就差不多她一个身量的距离。 ——也摔不死嘛。 席洵理看见许雾晞身上被扯坏的裙子还有弄伤的痕迹,连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脸色沉得可以接一盆水了。 那个陈剑还在捂着裤裆哀嚎,席洵理一个眼神过去,保镖立刻就上前将他劈晕,其他人则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许雾晞精神松懈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身体上的疼痛,尤其是手腕,她用左手圈住右手手腕,小心翼翼地尝试转动,结果下一秒就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一想到今天这一身伤都是因为地上那个混蛋,许雾晞气得又上前踢了他一脚。 席洵理绷着一张脸将人重新抱了起来,路过穆良朝身边的时候吩咐道:“把人给我看好了,等我来处理,谁要找你要人,让他直接来找我!” 一字一句仿佛淬了冰的寒箭,给那些伤了许雾晞的人彻底判了死刑。 穆良朝默叹一声,挥了挥手,保镖立刻开始清理现场,将那个重度昏迷的人抬了出去,穆良朝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时,还是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位雾晞妹妹下手是真狠啊! 看着屋内惊恐不已的其他人,穆良朝揉了揉太阳穴,背过身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把胳膊都给我废了。”语气轻松得好像在问早上吃什么一样。 一位黑衣人凑近穆良朝身边低声说道:“老板,陈局长接到消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还带了一队人。” 穆良朝嗤了一声,“他还有脸带人,养个儿子养成这种废物,我要是他都没脸出门,一个分局局长还以为自己多大本事,联系方厅,让他好好管教一下手下的人。” 微微偏过头,穆良朝点了一支烟塞进嘴里,含糊说道:“那太监要是醒过来了,一起扔到地下室去。”他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中带着一丝雀跃。 “真是好久没看到席洵理动手了,这不得好好纪念一下。说起来,还是得益于那位雾晞妹妹啊……” —— 许雾晞被席洵理抱上车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林诗,于是又拉开车门想要下车,被席洵理一把拉了回来。 “你又要跑哪去?” 席洵理不知道她怎么跟花果山的猴子一样,受了伤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我还有个朋友在里面,我得去找她。” “找什么找,给我回来!” 席洵理将许雾晞重重扣回椅背上,扯过安全带咔嚓系好,两只手紧紧钳住她的胳膊,胸膛起伏剧烈。 许雾席不知道是酒精还是脑袋被撞的原因,这一刻竟然愣住了,看着和她仅有一个手掌距离的席洵理不知所措。 她能清晰感知喷洒在脸颊的湿热鼻息,能清楚看清对方眼角的泪痣和卷翘的睫毛,流露出一股自然的媚意。 乌黑的眼珠有种黑珍珠的透彻,倒映出他眼中自己的模样——颧骨和眼睑之间的位置有好几道血痕,额头上青紫一片,头发凌乱,披着席洵理的西装外套也能看见脖子上的淤青和掐痕,这应该是他们拖自己上楼的时候弄出来的。 许雾晞正想说什么,席洵理骤然沉了眼色,喉结滚了滚,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是抓着她胳膊的手用力捏了捏,而后骤然放开,坐回了驾驶位。 “你现在先去处理伤口,你那个朋友我让人处理。” “……嗯?” “通知,我会通知她的,可以了吗?”席洵理认命似地改了话口。 “还有我的包呢?”包也不知道落在哪了。 “我让人去找,还有问题吗?” “没了。” 看着大小姐终于安分地坐定,席洵理这才发动车子开往私人医院。 经过一系列眼花缭乱折腾人的检测和包扎治疗后,医生终于确定她除了手腕的软组织挫伤比较严重外,其他都是皮肉伤,额头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也仅仅是看着而已。 确认她没事的席洵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许雾晞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满脑袋疑惑,她受伤席洵理看着那么紧张干嘛,她又不是黑白无常,难不成还怕她把他一起带走了? 回到吴兴路的时候都已经快天亮了,席洵理直接下达命令说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让她在家好好养伤。 许雾晞当下就提出了抗议,“我本来就比别的同学入学晚了,这下再耽误课程我不得挂科啊,不就是手腕有点伤,我不写字不就得了。” 席洵理嘴角抽动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热爱学习,你放心,我亲自给你补习,保证不让你挂科。” “你一个理科生怎么给我补习,你看得懂吗?”许雾晞没好气地回道。 “你还好意思嫌弃我,就你那智商都能学得会的东西我还能不懂?”席洵理斜眼睨了她一眼。 “我智商怎么了,我智商也是平均水平以上了。”要不她怎么考进安港的,靠算命吗? “平均水平以上的人会傻乎乎地去跳楼,你以为你是蜘蛛侠还是钢铁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吧?” “我在乡下的时候不也经常跳坡的,而且那就二楼,那点高度摔不死人,撑死摔个骨折好吧。”许雾晞瞪了他一眼,瞧不起谁呢这是。 “合着你摔个骨折你还骄傲上了是吧?总之没我的允许伤好之前哪也不许去。”席洵理被她气得心头火又旺了几分。 回应他的是许雾晞傲娇离开上楼的背影,还有被迎面扔回来的西装外套。 她想换辆车? 许雾晞和席洵理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中。 准确说,是席洵理单方面的不跟她说话了。但是还是会按时给她换药,就是换完药立刻冷着一张脸走人,绝不和她多同框一秒。 对此,许雾晞表示,毫无影响。 她本来就不想跟席洵理有什么交集,现在这种把她当空气人的模式更合她心意,她还乐得清净,尤其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席洵理并不在家的时候,她甚至都乐得笑出了声。 可惜好景不长,正当她刷着剧吃着外卖的时候,席洵理突然就回来了。 许雾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吃自己的卤肉饭,她今天可是得了一张11元的无门槛优惠券,运气爆表了好吗? 席洵理一身运动打扮,戴着发带,像是刚运动完,鬓边半湿的头发被发带压住。 他一言不发地坐下来就盯着许雾晞看,像只怨鬼一样把她看得直发毛。 正当许雾晞终于忍受不住打算问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手机突然就响了。 许雾晞一看来电显示,是张显。 这个人在把她送来吴兴路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面,现在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 下意识看了席洵理一眼,许雾晞接了电话。 “许小……许雾晞小姐,请问现在方便吗?”电话那头是张显彬彬有礼的声音,她甚至怀疑张显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鞠了个躬。 “直接说事。” “呃……是这样,您的母亲想见你一面,今天下午我过去接你合适吗?” “可以,你直接过来吧。” 许雾晞果断挂了电话,明明都知道她在家,还要多此一举打个电话,真是闲得慌。 她舀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腮帮子左右鼓着咀嚼米饭,浓郁的酱汁在嘴里化开,只是渐渐地,咀嚼速度就慢了下来。 应女士怎么突然想起见她了? 许雾晞刚陷入沉思没几秒,就被咚咚两声唤醒——是席洵理敲了两下桌子。 他皱着眉头用两只深不可测的眼睛注视着她,半晌才犹豫开口,问道:“谁给你打电话?” 他刚刚听见是个男声,这才多久就有男同学打电话了? “你认识的。”许雾晞无所谓地回道。 他认识?不是男大?那是谁,谢崇还是穆良朝,许雾晞也没见过别的人啊? “张显,他说应女士要见我,下午来接我。” 许雾晞继续说道,将盒子里最后一点米饭刨干净,许雾晞才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吃饱的肚子。 席洵理看她这样又皱了眉头,“平常那些大厨做的饭不见你多吃一口,这种廉价外卖你倒是吃得挺高兴。” 许雾晞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我穷人胃,就适合吃这些廉价外卖,要不我以后在二楼吃饭,让你眼不见为净。” 席洵理忿忿别过头,暗自调理心情。 “其实我可以直接送你过去,我知道你母亲在哪个疗养院。” “不要,我不想坐你的车。”许雾晞对他那花里胡哨的跑车早就有意见了,谁家好车长那样啊? “为什么?”他都主动跟她说话了,她还闹上脾气了。 “我晕车。” 这敷衍的理由把席洵理气得脸色又黑了,张显送她就不是用车了,张显背着她在马路上跑是吧。 许雾晞突然露出深思表情,说道:“我看电视剧人家霸总都是开什么库里南奔驰大G啥的,你没有那种车吗?” 席洵理骄矜回道:“什么掉价霸总,开那种车,说出去让人笑话,停我车库里我都嫌占地方。” 没等许雾晞反应,他又接着说道:“你喜欢那种车?倒也不是不可以买,吴兴路这边的车库都停满了,等我清出去几辆,再安排人送过来,你有驾照吗,要不给你定一辆,按你喜欢的配置。” “我说了我晕车,再说我哪有驾照,学生照我倒是有。不过说起买车的话,我觉得这个蛮好看的。” 许雾晞兴奋地将手机举到席洵理面前,席洵理定睛一看,这是一辆……拖拉机? 席洵理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拖拉机要怎么开。 “啊,不是不是,调错了,是这个。”许雾晞滑到下一页,是一辆兰博基尼urus的照片。 “这车好像叫什么黑武士,一身黑的,多酷,名字也酷,我要是有钱我也想买这个,比你那个五花八门的孔雀车好看多了。”许雾晞毫不客气地表达了喜爱之情。 席洵理刚想说他那辆五花八门的孔雀车价格不知道是这辆黑武士的多少倍,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一扭头就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好落在某个白花花的部位范围。 许雾晞兴奋地翻着照片,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走光。 席洵理鼻尖动了动,扑面而来的是橙花香味,是和他同款的沐浴露香味。眼底暗色渐起,他收紧了拳头,微微探着脑袋往许雾晞的方向靠了靠,眉眼微微放松。 有些沉迷…… 直到许雾晞突然推了推他,指了指他的口袋,用疑惑的小表情说道:“你电话响了,没听见吗?” 席洵理这才清了清嗓子,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是穆良朝打来的。 “阿煦,那几个小喽喽都在我这关好几天了,你什么时候来处理,那个太监他爸不知道哪里找的关系,说动了周二叔来找我要人,我这边……不太好谈啊。” “我现在过去。”席洵理干脆挂了电话,眉心微拧,周二叔出面的话穆良朝确实处理不了,只是……一个已经瘫痪在床的人,居然还能动用周家的人情,这件事倒是有点意思。 和应女士见面 许雾晞走在非常有南洋风情的走廊里,穿过一道圆弧形的门,窗外是要降下的落日和无敌海景。 她不知道该称呼这为医院还是疗养院,其实都不像。 毕竟她没见过哪家医院建得跟金融中心似的,从入门开始那浮夸的水晶吊顶和喷泉,以及每一段路都有说着流利英语的护士引导,都让许雾晞在心里感叹金钱的力量。 张显领着她上到顶层,堪比总统套房的装潢,让许雾晞又多瞅了几眼。 来到病房门口,里面隐隐的说话声传出来,张显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就退了出去,一个护士也走了出来,朝她点头致意。 许雾晞抿了抿唇,双手插兜走了进去。 病床上,一位美丽且楚楚可怜的女人正好奇地看着她,身形消瘦,皮肤浮现一股不自然的苍白。 如果不说,谁也看不出来这是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孩子的母亲,她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个典型的金丝雀代表。 “你是……雾晞?”应女士小声地问了一句。 许雾晞走到窗前,蔚蓝的海面时不时荡起涟漪,山崖边漆绿色的草地闪闪发光。 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微微扬起,又飘然落下。 起风了,风中还带着一丝潮腥味,裹挟着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的眼眶泛起一丝酸意。 “你真的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没有回头,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 应女士点了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又继续说道:“是的,英东说我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 “那你是怎么想起我的?” 许雾晞回过头,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我……我发现了一张旧照片,是我和你的合影,后面写着,与女儿雾晞摄于艺美艺术馆。我和英东大吵了一架,他这才告诉我我以前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 应女士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许雾晞不相信,她紧接着说道:“我知道以后就马上派人去接你了,你这段时间,还适应吗?英东告诉我,你暂时和洵理住在一块。” 许雾晞来到她身边坐下,语气有些凉薄,“所以,你知道的一切全都是席英东告诉你的,你自己一点没想起来是吗?你就那么肯定他不会骗你?” “啊……他为什么要骗我?”应女士眼中浮现不解。 许雾晞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风又大了起来,应女士咳嗽了两声,许雾晞倒了一杯水给她。 “你……见到我,也没有一点印象吗,一点记忆也没有?” 应女士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 “你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吗?” 许雾晞沉默半晌,问了一句话。 “你的儿子,我的哥哥,许澜怀,你还记得他吗?” 应女士脸上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合照上只有我和你,所以我不知道……英东没有跟我说……” 许雾晞突然一股怒气直上心头,她愤然起身,椅子被重重推向后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什么都是英东英东,你没有自己的思想吗,你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你的过去你一点不好奇是吗?还是说,做富太太做得乐不思蜀,就干脆忘记自己扔在大山里的两个累赘啦?” 应女士潸然泪下,“不是的,因为我真的都不知道,我……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是我……遗弃了你们吗?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她开始小声啜泣,旁边的心率图开始呈现不正常的图案。 许雾晞看了一眼,闭了闭眼睛,平复自己的情绪。 “算了,这不是你的错,当初是我跟许澜要留在乡下,不愿意跟你走,跟你没关系。” 应女士捂着下半脸,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心疼。 “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们才不愿意跟我走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忘记了你们……” “席夫人,你还好吗?”门外突然响起的询问声打断了应女士的忏悔,她摸了摸眼泪,用未消失的哭腔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 她勉强扬起一个微笑,对着许雾晞说道:“那你哥哥呢,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我不知道,他被你送出国了,就再也没了消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许雾晞失魂落魄地垂下头,像个失去灵魂的玩偶,她问过席英东,可是许澜怀出国后就失踪了,席英东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当时许雾晞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好好一个人被你送出国失踪了你不会找吗? 席英东只是冷静地回道,“我没有找他的义务。” 是啊,又不是他亲生儿子失踪,他为什么要费心思去找一个拖油瓶。 许雾晞看向还在哀哀哭泣的应女士,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应女士突然回到大坪山,然后第二天许澜怀就被送出了国,应女士也紧急回了安港,说过两天就来接她。 结果没想到,她口中的过两天,就过了整整一年。 如果不是她发现合照,怕是这个过两天,会是更久。 “你是看到哪张照片?我记得我们拍的都是合照,我好像没和你单独拍过照?” 应女士从床头柜的一本书里小心翼翼地取出照片,递给许雾晞。 看到那张已然泛黄的照片,许雾晞会心一笑:“原来是这张照片,这是把我爸的骨灰领回大坪山的时候照的。”和她钱包里的照片一起拍的,只是当时许澜怀和应女士吵架了,怎么都不肯同框,她劝了好久都没办法,只能分别和两人拍了照,然后打算以后合在一起。 哪天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许雾晞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许澜怀就把她抱在怀里,哄了好久,好久…… 叫他哥哥,还…… 张显以为自己还得等很久,没想到许雾晞很快就出来了。只是比起刚进去时,整个人明显阴郁了许多。 “送我去长乐桥,我跟朋友约在那就见面。” 张显刚准备送许雾晞回去,就听到了她的命令。 长乐桥那里是着名的酒吧一条街,张显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有些犹豫。 “送我过去,不然我就下车了。”许雾晞也不想跟他多废话,把脑袋埋进羽绒服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张显从后视镜看她,脸上止不住的疲惫之色,他突然也有些心疼这个女孩了。 第一次去大坪山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山坡上,旁边是一只瘦骨嶙峋的羊羔在啃草。 即便听到自己要接她走,她也没有什么惊讶之色,空洞的眼睛像是黑洞一般,什么也填不满,如同隐于深山的洞穴,就算被阳光照耀,也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抬眼望去还是一片黑暗。 “你走吧,我待会会自己回去的。” 许雾晞到了目的地就把张显赶走了,其实她也没有约人,就是想自己待会。 漫无目的在河边走着,大大小小的酒馆人声鼎沸,三五成群的人围坐在桌前聊天喝酒。 招牌的霓虹灯光在地面变化万般颜色,许雾晞随便选了一家精酿酒吧坐下,就坐在河边,和煦的微风吹过,她趴在桌子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思绪放空。 女歌手富有磁性的嗓音飘过她的耳朵,又送向远方,在无星的夜空穿梭,最后落在sumore的秘密包间里。 穆良朝看着刚从地下室上来,脸上还有新溅的血滴的席洵理,好奇问道:“我说阿煦,你跟我那位妹妹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真是好久没见你这么动气过了,我有点吃醋了。” 席洵理一边摘下沾满血的手套,一边活动了两下脖子落座,举起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让方厅来把人接走,该怎么起诉就怎么起诉,别想着保释和保外就医,要么在牢里,要么在精神病院,让那位局长自己选。” 穆良朝笑出声:“哎哟,你可别说,那位局长以为找到周二叔出面,今天还在那叫嚣要告我们,结果你一来,周二叔直接就把人给架走了,我差点没笑晕过去。” “周家这几天为周传的事闹翻了天,周坤这时候帮忙出面,就是想借陈剑的事来跟我谈谈,他现在……”席洵理眯了眼睛,“……是跟周泊黎站在一个阵线了。” 穆良朝直起了身子,“这怎么说?” “周老爷子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周坤本来就是二房生的,即便到时候分股权也拿不了多少,如果周泊黎能上位,他借着董家的关系反而更有话语权,毕竟他那位夫人,可是董雪宁的亲姑姑。” 穆良朝点了一根烟,开始了吞云吐雾。 “原来是这样,可他凭什么跟你谈,哪怕是董家,也不够资格吧。” 席洵理偏了偏头,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周坤刚刚跟我说,陆因然回来了,正式接手英通的收购案,而周泊黎,私下跟陆因然见了一面。” 穆良朝露出惊讶表情,“周泊黎这是,要开始争周家的权了?有意思。” 席洵理手指在杯沿上敲了敲,突然手机就响了,他拿起一看,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穆良朝还以为是席英东来电了,结果就看见他对着电话那头斥道: “她说跟朋友约就跟朋友约啊,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所以呢,你也没跟着她?”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你不知道把她强行带回来吗,张显你这么多年脑子白长了是吗,一个小女孩你都搞不定。” “行了,把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席洵理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走。连穆良朝在他后面叫他都不理会。 “这是,那位妹妹又出问题了?” 穆良朝不禁感叹,席洵理这哥哥,当得还真是尽职尽责。 不过他怎么看上去跟要去抓奸一样,还是绿帽子特别大的那种。 席洵理找到人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喝醉了。 脸蛋红得跟喷了色的苹果似的,双眼无神,叫她也不答应。 席洵理气得脸都绿了,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就在酗酒了,她这是哪里学的坏毛病。 刚一蹲下靠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看着桌上摆满了的酒瓶,席洵理的脸绷得快跟钢铁侠一样,敲两下都是邦邦声。 他刚想把人抱起来,许雾晞立刻就开始挣扎,嘴里还在念叨不准跟她抢酒喝,不然就把人扔河里去。 很好,喝醉了还知道护着酒,还会把人扔河里。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塞进了车,席洵理刚坐回驾驶位,人就又缩到座位底下去了。 “你在干嘛?”席洵理耐着性子问道。 “嘘,我要发芽了,不要吵我。”许雾晞竖起一根手指抵着嘴巴,严肃地说道。 席洵理忍着闷气,将她拉起来坐好,用安全带捆紧她。 她发不发芽不知道,他马上要发火了。 好在许雾晞倒是一直乖乖坐在位置上,只是等红灯的时候她又猛地扑到杂物箱上,指着前面的红灯说道:“看,出太阳了,我要晒太阳。” 席洵理正在心底默念,不要跟一个醉鬼计较。许雾晞突然就开始嚎起来。 “我要晒太阳,我冷,席洵理。” 很好,喝醉了还知道使唤他。 席洵理将空调打开,暖风吹出来的时候,许雾晞才乖乖地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好容易回到吴兴路,席洵理刚把车停下,许雾晞突然就蹦了出去,往车库外面跑去。 席洵理见状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去追她。 外面正在下暴雨,许雾晞高兴地在雨中转圈,大雨很快将两人淋湿,顾不得自己变成落汤鸡,席洵理赶紧将人抱回了家。 一到家许雾晞反倒安静了下来,也不说自己要发芽了,就抱着双腿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两只大眼睛圆溜溜的转着,像是车轱辘似的。 席洵理也不搭理她,把人用毛巾包好,让她不要乱动。自己就去洗了澡换了干衣服,走出来发现人又不见了。 上了二楼发现她蜷缩在阳台的摇椅上,眼神迷茫。 “席洵理,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席洵理疑惑着靠近她,这是清醒了? “我们又没关系,你干嘛一直住在这不走?” 席洵理气笑了,“这是我的房子,要走也是你走。” 许雾晞眨了眨眼,“我被种在地里了,我走不了。” 很好,还是醉着的。 席洵理找出一套睡衣想给她换上,脱到内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喉结动了动,还是将人扒了个干净。 看着女孩干净的胴体,他眼色骤然沉了下去,飞快地将睡衣套上,就把人一股脑塞进被子里。 “赶紧睡觉,睡觉了才能发芽。”席洵理冷冷甩下一句话,正欲离开就感觉手指被一股柔软牵住。 席洵理侧过头,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和小指被白皙的手圈住,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许雾晞呆呆地看着他,柔声说道:“你是谁?” 刚刚还在叫他名字,这会又不知道是谁了。 “我是……” “哥哥?” 软糯地声音一下就在席洵理脑子里炸开一朵烟花。 她刚刚叫他什么? 哥哥? 席洵理瞳孔骤然放大,愣愣在床沿坐下。没想到许雾晞突然坐起身,捧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会,然后—— 吻了上来。 上面,吻,下面,亲 许雾晞捂着沉甸甸的脑袋醒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着大雨,湿漉漉的水汽从窗户飘进来,伴着凌冽的风刮在她的脸庞上,有些刺痛。 她揉了揉眼睛,目光涣散地左右扫视一圈,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二十八分。 许雾晞单手撑住头,按压了几下太阳穴,在心里暗骂了几句。 艹,那家酒馆卖的假酒吧,怎么喝完头这么疼。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浸泡在酒里腐烂的蘑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糜烂的气息。 蘑菇? 迟钝的脑子终于在此刻运转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也在此时清晰的浮现脑海: 【别吵,我要发芽了。】 【我要晒太阳。】 许雾晞多回忆一分,脸就多惨白一分。 还有最后的,她叫席洵理……哥哥?还……吻了他? 许雾晞睁着绝望的大眼睛,将被子一把蒙住脑袋,发出绝望的尖叫。 她干了什么? 她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她要告那家酒吧,卖的什么害人假酒。 等一下,她吻了他,然后呢? 席洵理在悠哉喝着咖啡,听到楼上传出来的尖叫声,无声地笑了,浅啄了一口咖啡,他舔了舔嘴角,回忆起昨晚的场景: 被她那一声哥哥叫得失了神,下一秒她吻上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 许雾晞只是贴上了他的唇,铺面而来的酒味一下就充斥于他的鼻尖。 她伸出舌尖在嘴角填了两下,呢喃道:“口渴,我要喝水。” 似乎是意识到在席洵理的嘴上得不到她想要的水,她退开了,咂了两下嘴巴,飘移的眼神四处游散,找不到焦点。 席洵理眼神晦暗,手指拂过下嘴唇,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他看了一眼还在晃脑袋的许雾晞,长手一伸,拉过床头的水杯含了一大口在嘴里。然后俯身向前,按着她的脑袋就吻了上去。 许雾晞刚开始还挣扎了几下,直到尝到清甜的水源,她才停止了动作,安静地等待席洵理给她的浇灌。 席洵理不止是简单地给她渡水,在许雾晞饥渴地吞咽声中,他覆盖在那张红唇上辗转厮磨,水液从嘴角流出,都分不出是谁的嘴里流出来的。 在口腔里的水被她悉数吞进肚子里后,许雾晞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氧气的缺乏,她推搡着席洵理,想要从这窒息的亲吻中逃开,但在男人大掌的死死禁锢下,她根本无从逃离。 席洵理下颌线紧绷,性感的闷哼声从齿间溢出,他像个强盗将许雾晞洗劫一空后,才些些退开,眼神却锁定在许雾晞脸上,拉丝的目光比麦芽糖还要甜腻。 趁着许雾晞还在愣神的时候,席洵理再度抓着她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迅疾吻上刚刚缠绵的过的唇,灵活地撬开牙关,炙热深吻。 “还要吗?”低沉的话语从交缠中逃出,男人充满情欲的嗓音在黑暗中消散。 许雾晞敏锐的第六感让她使劲将席洵理退开,捂着有些红肿的唇大口的喘气。 只是脑袋越发的昏沉,她看着席洵理,似乎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只是感觉困意上来,侧身一躺,就睡了过去。 “可惜了……”回味结束的席洵理,勾唇一笑,泪痣衬着上扬的眼角,写满了愉悦。 许雾晞洗完澡下楼时,席洵理正在打领带。 又是那副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样子,不知道又有什么应酬。 许雾晞觉得他有时候真看不出来是个大叁的学生,时不时的就有应酬,只有在家的时候才会穿休闲一点。 许雾晞穿着吊带短裤,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发尾还在滴着水,屋子里播放的音乐声掩盖了她下楼的声音,她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 席洵理正在系领带,不经意地一回头,就看见许雾晞如同那晚一样站在楼梯上看着他。 那时候的他心里还有点不快,而现在…… 席洵理双手一松,大步朝着许雾晞的方向走了过去。 许雾晞还在愣神,就看见席洵理突然移动到自己面前,右手一把扣住自己的下颌,往他的方向一拉,重重地吻了上来。 屋子里强劲的音乐鼓点突然大了起来,冲击着许雾晞的耳膜。 [I got six sense when it es to bitch.] 她被吻懵了,席洵理气势逼人,手无助地搭上扶拦想要稳住身形,下一秒席洵理的左手就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腰。 [She’s just a demon, blowin’ a kiss.] 暴风雨般的亲吻如同外面淋漓的大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如同焊在她的脸颊上,无视她的退缩,强迫她迎合自己。 [Oh, god.] [Oh, god.] 许雾晞用另一只手撑住墙壁,踉跄着倒退上阶梯,同时还要躲避那侵犯意味十足的舌吻,只是她不管是躲向哪一边,席洵理的头就顺势倒向那一边。 席洵理像一匹瞄准猎物的狼,在一步步逼近狩猎。 [She’s like a white sheep, what could she ever do?] [She’s just a bad wolf in’ for you] 席洵理连着追了几步,许雾晞被吻得腿一软,向后倒在了阶梯上,席洵理随即就俯身压了下来。 浓烈的荷尔蒙气息一下就席卷她的呼吸,让许雾晞又联想起昨晚那个粗重的,滚烫的,粗莽的吻。 席洵理的手覆盖上她撑在身后的手背,食指慢慢探入指缝间,然后将其完全覆盖。 冷的,热的,交织一触,就摩擦出电光火花。 [I konw you’re lost in her eyes] [And everything underneath] 明明被吻的是她,席洵理看起来是更沉迷的那个人。他浓密弯曲的睫毛垂落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双眸几乎闭合。 [Her body makes you go blind,but not me,not me.] 一声惊雷落下,把许雾晞彻底惊醒,她一巴掌甩上席洵理的侧脸,让他终于停止了动作。 席洵理用舌尖顶了顶被打过的地方,嘴角擒起一丝笑意。他的眼中浸出郁色,下巴轻轻一抬,单手就将领带扯下,将许雾晞的双手反缚在身后。 “昨天晚上不是叫得挺甜的,怎么今天这么抗拒我?” 许雾晞瞪了他一眼,双手想要挣脱束缚:“你发什么疯,席洵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席洵理喉结动了动,从喉咙里溢出一丝冷笑,“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有个妹妹的感觉,挺不错的。” “你变态吗,谁家哥哥对妹妹做这种事的?”许雾晞手怎么都解脱不出来,气得她抬起腿就踹了席洵理一脚。 席洵理瞥了一眼被她踢皱的裤腿,不在意地躬下身,“我当然不是真把你当妹妹,但是,你要是在床上叫我哥哥……” 席洵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摆出那副妖孽姿态。 “……也挺不错的。” 席洵理重重吻下,像是要把她吞骨入腹一样吮含她的唇,那猛烈的渴望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她。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白光在两人眉眼之间一闪而过,许雾晞清了他眼中的欲望。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席洵理再度倾身向前,吓得许雾晞一个激灵缩了缩身子,他轻蔑一笑,替她解开了领带,然后慢条斯理的戴回颈间。 “我待会有个会,晚些叫张显来接你,我们一起吃完饭。” “我不要,我不去!” “这是昨天你喝醉的惩罚,要是晚上我见不到你……”意犹未尽的威胁让许雾晞咬着后槽牙把拖鞋扔向他。 “我就算饿死都不跟你一起吃饭。” 他威胁谁呢他是…… 许雾晞光着一只脚将头一甩,气势汹汹地上了楼。发尾飞溅出的水珠溅到席洵理的脸上,凉意在皮肤上转瞬即逝。 他用食指指腹沾起一颗水珠,看了看,眼神轻佻,然后慢慢的送进了口中,用牙齿碾过…… 圣诞番外一(微剧透) 许雾晞在圣诞节的这天一早,就收到了两条信息,但她直到中午才看到。 「席洵理: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吃饭。」 「许澜怀: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下班来接你。」 许雾晞翻了一个白眼,将两人拉到一个群里,其实以前拉过很多次群,到最后这两人总是在群里吵个不停,让她不得不解散。 【忙,别烦我。】 许雾晞是真忙,从叁天前开始工作就没停过,新来的小助理说她一走就是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能接的都接了,一点也不顾她死活的样子。 她问起时还气昂昂地解释道:“整个工作室都靠你吃饭,老板你可不能犯懒,不然我们都要去喝西北风了,你忍心吗?” 她其实挺忍心的。 但仔细想了想,好歹叫她一声老板,她也只能雄赳赳地冲锋陷阵了。 下场就是她拍到天昏地暗,不知天地为何物。 好不容易结束的时候,她的双手都在颤抖,差点就把手上的飞思给摔了。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许雾晞都能听见咔咔作响的声音。 小助理这时捧着两束花一脸玩味的走了过来,“老板,席总和许教授都在楼下等你好久了。喏,桔梗是许教授送的,紫藤是席总送的。” 许雾晞眼神都没给一个,穿上外套吩咐道:“让米拉尽快把图赶出来,晚上发给我过目,我先走了。” “慢走,老板。” 小助理看着自家老板潇洒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花团锦簇,无奈叹气,准备找个花瓶把花给插起来。 许雾晞下楼的时候,就听见那两个男人的唇枪舌剑。 “许教授从坐下电话就没停过,既然佳人有约的话就赶紧去吧,可别误了良辰吉时,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雾雾这边我陪她就好了” “席总多虑了,只是医院的事,倒是席总和女明星的绯闻才上了新闻头条,这会还到工作室来,把狗仔引来了,不是给雾晞添麻烦吗?席总不会这点智商都没有吧?” 前台的小姐姐看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的两人急得满头大汗,一会倒茶一会上点心。 “我说你们两个就是最大的麻烦了,说了今天忙,你们来凑什么热闹,怎么,二位也赶着出片?” 许雾晞冷冷瞪了他们一眼,对着前台说道:“我不是说过要是他们两个来不用上茶水糕点了,他们又不吃,还糟蹋我的钱。” 她指了指那两人的脸,“记清楚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来这吵,直接给我打出去,挂个牌子说席洵理和许澜怀不得入内!” 席洵理:“雾雾,我约了一家餐厅,专程从里昂请过来的大厨,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法餐吗?正好今天我们一起去。” 许澜怀:“雾晞,我朋友那新请了一位大厨,是做私房菜的好手,我们现在过去。” 许雾晞:“不去。” 这两个人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她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什么法餐私房菜她统统没兴趣。 许雾晞甩下两个字就往电梯走,两个男人急忙追了上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 许雾晞点开小程序,在楼下那家常去的火锅店预约取号,还好,虽然是圣诞节,前面也就排了两叁桌。 不过也是,都这个点了,大家也早就吃完了。 许雾晞选人数的时候下意识就选了1,反应过来,最后还是选了3。 这两个人跟跟屁虫似的,肯定都要跟着她。 到了车库,两个人又开始争起来,非要她上自己的车。 “我哪也不上,我要去吃火锅,就在附近,我走着去!你们再bb就各回各家。” 每次两人只要同框那嘴就停不下来,外面人知道他们这幅样子吗,一个高岭之花,一个霸道总裁,每天跟幼稚园的孩子似的在那吵。 从工作室到火锅店也就两百米的距离,街道上挂满了彩灯,街边小店都是圣诞歌曲,各种圣诞元素看得人眼花缭乱。 席洵理率先追了上来,挂着那一贯的妖孽笑容说道:“簌簌,我在家里弄了一个好大的圣诞树,全部都是给你准备的圣诞礼物,今晚跟我回吴兴路,一起拆礼物啊。” 许雾晞回了几条工作消息,板着脸看向他,“我对你那些礼物没兴趣,你要这么想送礼去当圣诞老人去,人家孩子可就盼着你。” 这时许澜怀默默追了上来,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牵住了许雾晞的手。 无视席洵理甩过来的飞刀眼神,他淡淡一笑,“我眼睛突然有些看不清,雾晞你扶着我点。” 许雾晞嘴角抽了抽,刚刚是谁还在昏暗的车库里健步如飞,这会就看不清了。 不过她也没甩开就是了,席洵理心里不平衡,立马牵住了另一边。 许雾晞顿时觉得自己像被爸爸妈妈牵上街玩耍的小孩。 到了火锅店的时候刚好到他们的号,服务员看到她的时候熟练的打了声招呼。 “许老板又带朋友过来吃饭啊,你的男朋友呢,怎么没一起过来,今天过节都不来陪你啊?” 许雾晞瞬间感觉两只手都被重重捏了一下,她尴尬地笑道:“都说了那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客户,客户。” 服务员看了两个男人一眼,暧昧一笑:“明白,明白。” 许雾晞一头雾水,她明白什么了明白。 火锅吃完她终于心满意足,甚至还惬意地灌了一大杯啤酒,两个男人看她难得这么高兴,也没像往常一样阻止她。 下场就是,许雾晞回家的时候,脚步都是漂浮的了。 不过至少还保留了一丝清明,在两个男人又为她的归属地争论时,她果断发号施令,她要回自己家。 席洵理和许澜怀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默契。 “我去开车过来,你看着她,你那车坐不下叁人。”席洵理让许澜怀接过许雾晞,自己去开车。 许澜怀左右环顾了一下,扶着许雾晞到花坛边坐下,让她靠着自己。 许雾晞觉得天旋地转,揽着许澜怀的脖子就倒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就是到了自己家。 圣诞番外二(三人行) yo u sexi n.c om 她睁开眼的时候,许澜怀正在给她喂水喝,不过用的是嘴。 是的,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渡水给她。 但是喂的是水吗? 她脑袋不清楚,怎么一股酒味呢? 哦,是她喝了酒,她忘了。 “雾晞……” 好像有人叫了她,声音很近,在她耳朵旁,然后耳垂就被含住了。她半睁开眼,眼前恍若被打了马赛克一般,一片模糊。 她的脸被掰向右边,然后一个毫无征兆的吻就落了下来。 冷冽的薄荷气息瞬间充斥整个鼻腔,富有弹性的舌头在她嘴里作乱,越吻越深,意图耗尽她的氧气。 意乱情迷间,另一个略显霸道的声音响起,“我就停个车的功夫,你们倒是先吻上了。” 许雾晞想回应他,可是嘴巴被堵住,她只能专注地寻找氧气。 等到被放开的时候,她好像就转移到了另一个怀抱里。 这个怀抱是苦橙味的。 “你这是要一起?” “不然呢,你让我先?” “凭什么?” “那就一起。” 他们在讨论什么? 许雾晞想找回理智,但是很快就陷入情欲的迷潮里。 衣服好像被脱下,两个乳房被两只不同触感的手握在手里玩弄。 许雾晞哼哼唧唧地想推开他们,但是根本忙不过来。一个在亲她,另一个就在吻她后颈。 她又被抱到了床上,许雾晞轻哼着,身下开始流水。 她被摆成半跪着的姿势,一个身躯正面贴了上来,手掌还不断揉搓乳房,乳尖被含着,啧啧作响。 浑浑噩噩的时候,身后又贴上了一个身躯,咬着她的后颈,手却伸向了她在流水的小穴。看更多好书就到:e 2 96.c o m “嗯……难受……”许雾晞难耐地呻吟出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就是不舒服。 “先让她到一次,别弄伤了她。”前面的男人说道。 “又不是第一次叁人行,就你懂。”后面的男人语气不屑。 话这么说着,身后的男人还是用手指飞快地抽插起来,前面的男人也在积极地调动她的情欲。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许雾晞的高潮来的迅速又热烈。 她颤抖着身子倒向后方,整个人急促地喘息,眼角渗出泪水。 随后又被拉着向前,整个人匍匐跪倒,一个粗壮的柱体抵到了她的嘴边,嘴唇沾染上一些湿润的液体,许雾晞下意识地舔了舔。 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小穴也被浅浅塞入一个粗大的物体。 也是热的,还在跳动。 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经历过一样。 几乎是同时,上下都被同时插入,她的小嘴被强势撑开,小穴也被层层深入。 她身子不禁一抖,向内蜷缩,两只手无助地抓着床单,接受前后凶猛的顶弄。 两种不同却又凶猛的力量如龙卷风般将她席卷干净。 两个人像是在瓜分胜利果实,一个含乳,一个就吻她。 性器不知倦地在她穴内抽动,一根,又一根,嘴里也是。 也不知换了多少次,她小腹的痉挛从未停过,快感始终维持在最高处。 没有给她任何中场休息的时间,轮番好几次的肏弄让她崩溃出声,裹挟情欲的喘息与两种不同的嗓音交织在一起。 期间许雾晞好像清醒过一回,但是但是很快又被肏晕过去,她流出的水几乎能把床单珍整个洗一遍,但是在那肉棒顶弄花心的时候,她还是会喷。 “好多水,雾雾,你真的好会流水。” 是谁在说话,在夸她吗? 她也觉得自己很棒。 下一秒,口腔就被射满了白浊,她甚至都含不住,让一些漏网之鱼顺着嘴角留下。 “雾晞,咽下去。” 她皱了皱眉,尝试咽了一口,还是全部吐了出来。 一声轻笑,也不知道是谁笑的。 “还是下面这张嘴会吞一点,能全部吃下去。” 好像高潮得越多,她的欲望反而越强烈,尽管刚刚才被填满,她又生出一种欲求感。 她不想要这种空虚的感觉,她想被塞得满满的。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两个男人当然不会不满足她,所以在被送上极乐的时候,她疯狂地叫出了声。 “这么能吞,下次试试一起塞进去算了,我看她也能吃得下。” “你确定她能同意就行。” 好像有人提了不得了的提议,但她已经无心理会了,太累了…… 以她之名? 许雾晞本来没打算乖乖听席洵理的话去吃饭的。 但是看到张显脸上的伤时,她还是屈服了。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昨天见面的时候都还一切正常。 张显摸了摸脸上的淤青,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会是因为我喝酒的事吧?” 昨天肯定是张显告诉席洵理她喝醉的事,不然席洵理怎么找到她的。 张显没有说话,但很明显,态度已经是默认了。 许雾晞垂下眼,思忖片刻,蓦地笑出声。 “他故意的。”故意让张显来接她,让她看到张显因为她被——教训。席洵理摆明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你脸上的伤不会是他动的手吧?” “不是,是我自己去领的家法。” “家法?张显,什么年代了,还家法,你又不是他们家的家奴?” 张显看不出情绪,只是停顿几秒,才解释道:“许……雾晞小姐,我的父亲,从年轻起就跟在席董身边,我从小到大的学业,也完全是由席家资助的,包括出国留学的费用,我的叔叔,阿姨,甚至侄子侄女,全在席氏名下的企业上班,席家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我……我们,都没办法违抗席董和席少的命令。”他们所受的恩情,不是轻易能偿还的,所以家奴这个词,也没说错。 许雾晞情绪复杂,她能说什么呢,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张显他们做错了吗,没有,为了钱,牺牲掉一点点的自尊而已,这个社会谁不是这样,离开了席家,他们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当奴隶罢了,甚至还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底层人就是一群金鱼,为着上位者丢下的一点点鱼食,争得头破血流。 “所以你早知道会受罚,为什么昨天还送我去那?”不应该直接把她架回家吗? 张显侧过身,打开了大门,声音似乎刻意压抑过, “我只是觉得,您需要发泄一下您的情绪。” 许雾晞扣弄了一下手指,指头上的倒刺被她撕下,微微有血渗出。 她神色如常地走出家门,在经过张显身边时,留下几不可闻的两个字: “谢谢。” 张显把她送到了谢崇的会所,许雾晞看了一眼门口的招牌——雍益会。 上次来都没看名字。 许雾晞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忽然开口说道:“上次绑了我的那几个男的,后来怎么样了?” 张显回道:“已经被拘留了,不过大部分人因为……重伤,还在医院治疗,等到治疗结束会正式提起诉讼。” 许雾晞眯了眯眼,重伤? 她当时可没有把人伤到重伤的地步了,除了那个什么贱人。 “重伤成什么样了?” 张显沉默了,半晌才回道,“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脾脏破裂,在ICU。” 许雾晞心脏被重击了一下。 “那个公安局长的儿子呢?” “植物人状态。”张显的回答简洁明了。 “……我以为,他们会被直接移交警方的。”许雾晞感觉背上有股凉意。 “席少很生气,所以亲自动了手,雾晞小姐,席少很在乎您。”张显的语气倒是习以为常。 许雾晞嗤笑一声,他席洵理的在乎,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吗? “席少并不是经常会这样做的。”张显看到许雾晞表情不对,补充了一句。 许雾晞不置可否,席洵理怎么做与她无关,她却不希望是打着为她的名号。 诚然那些人是罪有应得,但就算背上人命,那也得是她自己做决定。 为我好这叁个字,从来都是一种枷锁,即便是出于善意。 而她许雾晞做的选择,不管结果怎么样—— 她都背得起。 现在是谁在发情 服务员把许雾晞领到上次那个包间,进去后,席洵理和谢崇照常在喝茶,旁边还有一个男的,是上次在sumore见过的,好像是叫……穆良朝? 席洵理抬眸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才开口:“我以为你要闹一通的,居然这么乖就过来了。” 许雾晞双手插兜在他对面坐下,“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席洵理挑了下右眉,眸光闪动。 “你这是在为张显抱不平?呵,倒是上心。” 许雾晞翘起二郎腿,歪头看他。 “我这个人迷信,要是以后下地狱了,不希望看到阎王给我莫名其妙判几笔烂账,那我做鬼都是要从坟里爬出来找个公道的。” 席洵理嘴角一勾,怨气还挺大。 许雾晞双手交迭在膝头,语气凉薄:“席洵理,我今天话就说清楚了,我跟你没关系,你也别再打着什么哥哥妹妹的名义来管教我,就算应女士跟你爸结婚了,我们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说白了我们连法律关系都没有。 我不是你的宠物,心血来潮了就买两件衣服打扮一下,喂一下食,不听话了就教一下规矩。” 席洵理不以为意,对谢崇说道:“听见了吗,火气这么大,改一下菜单,上些降火的。” 谢崇眼珠子转了转,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见天就是不对付的状态,席洵理上赶着挨脸子也是少见。 “雾晞妹妹,上次我见你挺喜欢吃那烧鹅的,我叫人做了,待会你可得好好尝尝。” “不了,你还是改上些素菜吧,免得某些人造孽太多,到了十八层地狱都消不尽。” 许雾晞直直看着席洵理,指向意味明显。 席洵理故作思量地摸了摸下巴,“某些人是谁?” “斯文败类。”许雾晞冷冷吐出四个字:“斯文一定是装的,败类,可能还过誉了。” 席洵理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这是还在为了接吻的事生气? 谢崇看席洵理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他真被气到了,连忙吩咐上了菜。 穆良朝看着他们的唇枪舌剑,露出玩味表情,这两人有点意思啊,谢崇也真是,不早说这位许雾晞这么特别,他错过了多少好戏。 许雾晞坐上餐桌时,恨不得跟席洵理隔开八百米远,席洵理权当看不见,径直换位置坐她身边,穆良朝和谢崇对视一眼,在他们对面坐下。 “来,尝尝这个虾,我看你挺喜欢吃海鲜的。” 席洵理夹起一块虾仁放到她盘里,许雾晞垂眼看了看,没有动作。 她确实挺喜欢海鲜,毕竟大山里的孩子哪能经常吃,但是现在…… 她自己夹了一片鹅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吞下,又喝了一口香槟,然后用餐巾擦了嘴。 “好了,我吃了,也喝了,你们慢用,我先告辞。” 许雾晞利落起身,眼神都不多给一个就想走,被席洵理一把拉回椅子上。 “张显我已经叫他走了,你准备怎么回去?” “我打车。” “陌生车辆可进不来这。”谢崇在一旁说道。 “那我走路,行了吧。” 许雾晞又起身,席洵理又把她按了回去。 “再闹脾气,上午的事我不介意再来一次。”席洵理这次才稍稍重了语气,但并不是在威胁,他可是还沉浸在上午的美妙中,丝毫意识不到许雾晞的怒火。 许雾晞闭了闭眼,席洵理的话让她绷了一天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她软了神情,扬起笑意,左手慢慢摸上了席洵理的大腿。 谢崇和穆良朝看不见,只知道席洵理突然变了神情,突然僵了动作,神色还有几分慌张和诧异。 殊不知,在餐桌的掩饰下,许雾晞的手已经摸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隔着量身定做的西裤,用指尖勾勒出形状。 “我觉得虾仁确实不错,你也尝尝看。”许雾晞给他同样夹了一块虾仁,左手手上却已经拉开了拉链。 与冰冷的西裤布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些炙热的温度。 许雾晞从根部开始上移,轻轻捏了两下。同时往盘中夹了一块香肠片,含着笑意说道:“我还是,挺喜欢吃香肠的,以前过年的时候,经常吃,肥瘦相间的话,最好吃了。” 许雾晞的手指灵巧攀上龟头,在冠状沟擦动,席洵理没忍住这突如而来的刺激,闷哼一声。 “阿煦,怎么了?”谢崇问道。 “没……没事,就突然呛了一下。”席洵理莫名看了许雾晞一眼,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许雾晞感受到海绵体开始充血,隐隐有了勃起趋势,于是用拇指和食指环成一个圈,开始上下撸动。 席洵理的呼吸渐渐开始变奏,眸色愈发深沉。 在掌心下沉睡的巨龙逐渐被她唤醒时,许雾晞却突然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犹如在高温的炎热天气下,给他迎面泼了一盆透彻心扉的凉水。 “席洵理,现在是谁,像个畜生一样在发情?” 许雾晞干脆利落地抽回了手,尾音甚至带上毫不掩饰地嘲讽。 席洵理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巨大的羞辱感席卷全身,他哪里受过这种戏弄。 几乎是许雾晞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酒杯也重重砸了出去。 玻璃应声而裂,餐桌被砸得一片狼藉,红色的液体顺着餐桌流下,一滴一滴地垂落在地板上。 全场寂静。 谢崇和穆良朝不明所以,席洵理刚刚突然就开始沉默,反倒是许雾晞话多了起来,又是夹菜,又是点评。 席洵理缓缓抬起头,眼神冰冷,深沉如墨的眼眸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脸上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抽动,脖颈上的青筋绷紧,嗓音是犀利刻骨的阴寒: “许雾晞,你怎么敢?” 欲望在叫嚣,心动,也是…… “砰——” 许雾晞被重重甩到沙发上,脑袋发懵,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席洵理是真的生气了,手下一点没留情。 余光刺向旁边呆若木鸡的两人,席洵理身上的寒意几乎可以冻结整个屋子。 “还不滚?” 谢崇和穆良朝心领神会地马上溜了出去,并且贴心地锁上了门。 直到走开几米远,谢崇才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说道:“阿煦怎么突然暴走了,就因为,雾晞妹妹给他夹的菜不合胃口?” 穆良朝笑得意味深长,刚刚匆匆一撇,他可是看清了,席洵理的裤子拉链,可是开着的。 那两个人……呵。 “吩咐手下人警醒着点,可别打扰他们,不然……” 咱们的那位雾晞妹妹,怕是要吃更多苦头了。 许雾晞忍着痛感起身,又被席洵理一把推倒。 他整个人如大山一般压下来,将许雾晞笼罩在身下,双眸泛着冷光,气势逼人。 许雾晞不怯他,嘴角勾起邪肆嘲讽。 “怎么,一点管教手段而已,席少这就受不了了?” “管教手段?嗤——雾雾,那你可太天真了。”席洵理眼神眯起,涌动出危险气息。 “对一个男人做出这种挑逗行为……” 席洵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背上青筋乍起。 许雾晞的脸开始渐渐泛起红色,窒息感让她下意识张开嘴呼吸。 骨节分明的大手下,是细腻瓷白的肌肤,软腻脆弱的纤细脖颈。 动脉在掌心下跳动,是血液喷涌而过的痕迹。 席洵理顶了顶腮,努力压制心中的暴虐感。 只要继续用力,手下的女孩就会像支野花一样被轻易折断,可是—— 那双凉薄的眼睛里,还没有他的存在。 这个事实让席洵理找回一丝理智。 她倒是有本事,轻易让他动了怒。 感受到力道的松懈,许雾晞奋力将他推开,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席洵理——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吗?” 许雾晞的眼前都开始出现重影,还在不死心地挑衅席洵理。 席洵理突然出手,像猎豹锁定猎物般扣住她的两只手,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脸就已经逼近,带着怒气和不容拒绝的力量。 “雾雾,你是低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自己,想要教训一个人,也要选对方式。羞辱……?你知道羞辱我的代价吗?” 席洵理毫无防备地吻住她,粗暴凶狠,甚至都不是在吻,而是在撕咬她。 他是通过这个吻在宣告他对她占有欲和控制欲,眼睛一直锁定许雾晞的目光,像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小动物。 许雾晞也发狠地咬住在口腔作恶的舌,血腥味顿时在嘴里漫开,也不知是属于谁的。 这场压抑的吻持续了很久,许雾晞感觉舌头已经麻了的时候,席洵理才放过她。 他用指腹轻轻揩去嘴角的血渍,羽睫一掀,单腿钉入许雾晞双腿之间,膝盖骨压着裙子,意味满满地在阴阜摩擦。 许雾晞拥进全力挣扎,可是双手被禁锢住,席洵理的另一条腿压着她的大腿内侧将她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本来就被他掐到喉咙沙哑,说话的时候都是声音无力,许雾晞也没有放过讽刺他的机会。 “席洵理,不是只有你的羞辱才叫羞辱,你羞辱别人的时候也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许雾晞气都还没喘匀,眼里还泛红,隐约有些泪光。 可是生命力从那双空洞凉薄的眼里喷涌而出,如同一阵龙卷风过境,将他的心底卷得一片狼藉。 “是啊,雾雾,你也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席洵理重复了她的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眸色晦涩,眼底情绪泄露,扣着她手腕的手粗粝而滚烫,像是大火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无一幸免。 那条缠过她手腕的领带,再度回到了她的手上。 双手被高举束缚在头顶,席洵理双手得了空,就开始在她身上肆掠,细碎的吻从耳际落到脖颈,拿捏着分寸往下移,红印如雪中红梅在肌肤上绽开。 被磨得生疼的阴唇开始吐出液体尝试保护自己,打湿衣物布料,变得黏腻透明。 席洵理低下头,将内裤拨开,看着娇嫩红肿的阴唇,喉结滚了滚,眼睛射出犀利眸光。 他径直上了手,轻轻用两只手指拨开私密花园,悬挂高顶的果实硬挺得不像话,碰一碰,就激起一阵颤栗。张翕的花径口似乎是在表达欲求不满,一吞一吐,像红色的食人花。 席洵理有些看呆了…… 许雾晞趁着他愣神之际,一脚踹上他心口,然后往旁边翻身一滚,却没收住力,眼见着就要撞上尖锐的桌角—— 被席洵理及时给抱了回来。 “你再动一下试试,你刚刚眼睛差点就废了!” 席洵理钳住她的下巴,狠狠说道。 “把我放开。”许雾晞折腾得发际线开始渗出一圈薄汗,鼻翼微张,说话时气息都不稳。 席洵理俯下身,腰胯轻轻撞了一下,手指借着液体的润滑插入两节指节,肉唇的挤压感和吮吸感让他眯了眯眼。 “你撩起的火,还没解决,就让我放开,做梦!” 重音落下的同时,许雾晞下半身也被捞起,双腿分开,弯折。 那根刚刚被许雾晞玩弄过的阳具,亢奋的抵在了穴口。 蓄势待发…… 而同一时间,席洵理的原始欲望还未展开,一道凉意就贴上了他的小腹。 他低头看去,许雾晞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开,她正握着一把银叉,按压在被放出的阴茎根部。 泛着银光的叉刃与他的裤链相触,交错光泽在黑色瞳仁中一闪而过,席洵理甚至都能敏锐感知到刺痛感。 但他并不在意,甚至还笑了笑,像是刚刚听了一个笑话。 ——刚刚眼睛都差点废掉还记得拿武器,虽然是个不怎么有用的【武器】。 席洵理贪婪地在她耳边深吸一口气,心脏在放肆地叫嚣要宣诸于世—— 他是真的,开始对身下的女孩,心动了。 而此时,许雾晞凉薄嗓音再度响起: “我说——放开我!” 25.风水不是太好 “放不开了……”席洵理在心底感慨。 他早就应该察觉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那颗二十多年跳动无异的心脏,就开始不正常了。 明明不是什么大美女,身材也就过得去,这样的女生甚至都上不了穆良朝给他准备的候选名单。 但是…… 席洵理摸上心口,心脏正在猴急地想要往外扑,一点也不管主人死活的样子,就想扑到对方身上去。 ——失控了。 许雾晞本来正戒备地看着席洵理,手上的银叉随时准备捅出去。 可他突然就起身了,摸着自己胸口开始发呆,反倒把许雾晞弄得一头雾水。 他怎么了? 被鬼附身了? 这地方原来风水不好吗? 许雾晞悄悄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决定离眼前‘抽风’的男人远一点。 腿收回来了…… 裙子掀回去…… 他没动…… 很好…… 许雾晞双腿刚放下沙发,谁料席洵理这时候突然抬头,一把扣住她的腰,再度将她压在身下。 许雾晞心脏一抽,果然刚刚应该直接捅的,这下又成案板上的咸鱼了。 席洵理把头埋进她的肩窝,用力地嗅了嗅,先是露出沉迷表情,又突然绷紧脸,一副闻到了螺蛳粉的味道的表情。 对,许雾晞吃螺蛳粉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表情。 许雾晞被他弄得怀疑人生,自己这是香还是臭啊? 席洵理又用力地锤了胸膛两下,侧耳去听许雾晞的心跳,耳朵贴着软绵绵的胸脯,宛如陷进水球里面,他有些惬意地半阖上眼睛,露出沉迷地微笑。 许雾晞看着席洵理这一顿谜之操作,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又一脚踹过去。 但是都被席洵理轻松化解了。 他摸着许雾晞的小腿肚,在软肉上捏了捏,有些遗憾地说道:“手腕还没好,不要瞎折腾,万一又严重了怎么办?” 说完还在许雾晞手心里落下一吻。 见鬼了,这地方真是不干净! 许雾晞奋力将自己小腿从虎狼之地抽回来,极度嫌弃地擦了擦掌心。 她被脏东西亲了,她不干净了……想哭…… 穆良朝和谢崇还没抽完一支烟,就看见许雾晞脸色怪异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他们两个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身上的衣物有些凌乱,许雾晞伸手在脑袋上随意抓了两把,整理了一下,就朝他们走来。 “雾晞妹妹你这是……” 许雾晞没好气地瞥了房间一眼,想起某人就瘆得慌。 “我说谢崇,你这地方不干净还不赶紧找人来泼泼黑狗血,这人都被鬼上身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说了,你这风水真有问题,别是凶宅改的吧。” 许雾晞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一来这就没好事发生,不是凶宅也是八字不合。 许雾晞傲娇地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离开,谢崇一脸疑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席洵理就捂着心口出来,脸上还挂着一点若有似无地微笑。 “阿煦,你这么快就完事了?”这半小时不到,他家阿煦最近身体虚了? 席洵理没回答他,而是看向穆良朝,说道:“阿朝,我要想哄哄她应该怎么办啊,我送她个会所她喜欢吗,还是送她个游艇?” 席洵理又看向谢崇,一副深思状:“要不……” 这么多年的兄弟,谢崇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不要!阿煦,你不能为了哄妹妹就不顾弟弟死活啊,我弄这雍益会花了多少心思啊,你可不能这么欺负我,信不信我一哭二闹叁上吊。” 席洵理蹙了眉头,“那还是算了,你要是吊死在这不是影响风水,万一冲撞她怎么办,她那副身子风一吹就倒了。” 穆良朝吐了一口烟圈,带着笑意说道:“你们兄妹俩今天是跟风水撞上了?你家雾晞妹妹刚刚还说这风水不好呢?”怎么生气的人还反过来哄人,这十几分钟,也不像是干爽了的样子啊。 “她都这么说了?”席洵理嫌弃地瞥了谢崇一眼,没说话,但含义很明显。 什么破眼光,选个风水不好的地。 谢崇欲哭无泪,你们兄妹俩来着吃我的喝我的,还嫌我风水不好,我比窦娥还冤,叁月飞雪啊! 谢崇默默地掏出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我要上告中央’的吗喽表情包,很快收获了一众狐朋狗友的安慰。 而两位最佳损友早就勾肩搭背的离开,去给许雾晞选游艇去了。 26.不要温度,要出片 或许是春日渐近,春风作序,这个属于风的季节来临,许雾晞的心情也愈发好了起来。 上次莫名其妙那一闹,反倒让两个人陷入诡异的平衡中,席洵理不再‘过度’的关心她了。 虽然送她上学这件事没变过,但是至少许雾晞可以稍微宽泛的去享受大学生的自由了。 早八除外。 今天周叁,学校老师开例会的日子,下午没课,林诗就打算拉着许雾晞去最近热门的一家咖啡店打卡。 “雾晞,那里真的……特出片,你最近……不是……加了摄影社吗,正好今天……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你确定?”许雾晞上下打量了一眼她单薄的连衣裙和瑟瑟发抖的身子,“你都……说话……开始……结巴了。”许雾晞忍着笑意模仿了她的说话方式。 林诗将头一横,伸出食指像只斗鸡一样说道:“我不要温度,我要出片!” 林诗说得没错,这家很有设计风格的咖啡馆真的是个打卡圣地,工作日工作时间这里也挤满了人,各色奇形怪状的潮流人物都在摆着pose拍照,标配一个摄影师加打光师。 “快,雾晞,我们……先去……阿嚏……排队。”林诗一只手指了指长长的队伍,另一只手捂着鼻子,防止鼻涕流出。 “你要不先穿个衣服,你再出片也得先活着吧。”许雾晞嘴角抽了抽,“你等等,我去车上给你拿外套。” “不……不用……我……习惯……习惯就好了。”林诗冷得牙齿都在打架。 一阵寒风轻飘飘的吹过,围着林诗打了个转,又悄然离去…… “不行,我还是待会再出片吧,雾晞你快给我拿衣服。”林诗跟念绕口令似的一股脑的说完一句话,就开始缩着像只鹌鹑。 许雾晞回来的路上,在咖啡馆的门口,看见了一个熟人。 是叫……余心? 她看起来是在工作,身上穿得比林诗还要少,许雾晞将外套递给林诗,继续排队,余光还注视着余心那边的方向。 原本还一切正常,余心突然停下,跟摄影师说了两句话,摄影师就一脚踹倒了身边的打光灯,气势汹汹地走了。 动静引来旁边的人关注,余心倒没在意,只是独自上前将打光灯扶了起来。 两人目光对上,许雾晞笑了笑,伸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了,也真是巧,正好我今天请你和你朋友吃个饭吧。” “那倒不用了,你今天是……工作吗?”许雾晞浅尝了一口咖啡,咂了咂嘴,这跟以前喝的速溶的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席洵理那家伙每天都要喝,她还以为手磨的有什么不同呢。 “哎,确实是公司的摄影师,不过是被我强拉出来拍照的。”余心看了许雾晞一眼,苦涩笑道: “上次的事把万谦得罪狠了,他是我经纪人,故意把我冷藏,我都快两个月没有工作了。你知道的,模特这一行,更新换代很快,我要是再不出境,彻底就没活头了。 刚好最近有个工作,我就想自己拍套简历作品试试,虽然希望不大。” “之前那个封面还是给了那个……安琪吗?”上次看那什么石总的态度,不像会选安琪的样子。 “石总上次很生气,直接重新找了一个新生代模特,我们都没得到封面,MD,老娘白喝这么多酒了。”余心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桌。 林诗在一旁好奇问道:“那刚刚摄影师怎么突然发脾气走了,不是工作吗?” 余心肩膀一下耸了下来,这次工作那位摄影师的风格是偏……古灵精怪的,你看……”余心指了指自己,“ 我哪里像是走这种风格的,模特路也是有限制的。”余心怒了努嘴,“刚那摄影师也不擅长拍这种风格,我跟他吵了几句,他不就撂摊子不干了,毕竟,这也算加班。” “你没带外套吗,先找件衣服披上吧。”许雾晞看着余心那凉爽的吊带,觉得她真是过分敬业了。 “没事,我不要温度,我要出片。”余心说出了和林诗一样的话。 又是一阵寒风刮过…… 许雾晞默默地将冒着热气的咖啡往余心的方向推了推…… 余心默默地接过了…… 可爱的她 看着余心掩饰不住地失落神情,许雾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尝试鬼马风的。” 余心:“嗯?” 许雾晞:“我觉得,你的内心也是个爱幻想的小女生。”外表并不能决定一切。 余心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想,许雾晞这才慢慢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奶茶店,万谦的桌子上没有奶茶,所以地点是你定的,奶茶是你想喝。 后面你给我买的礼物,是凯蒂猫,你用的口红,也是跟凯蒂的联名款。一个模特,带在身上的是非大牌的联名款,不是代言就只能是真爱了。还有你刚刚买咖啡的时候,还特意跟店员要了玩偶的贴纸。” 许雾晞指了指余心咖啡杯上的贴纸,温婉一笑,“虽然有些刻板印象,但你内心应该也是个喜欢可爱的女孩子。所以我觉得,你不用刻意去凹什么可爱造型,只需要把你内心真实的喜爱表达出来就好了。” 余心像被瞬间冷冻住,喃喃说不出话,她没想到一个见了不过几面的女生竟然就把她看得这么透。 林诗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拍吧,就按那什么鬼马风来拍,反正今天,必须出片!” 余心也很有兴趣的样子,“那就拜托了你了,许大摄影师。” 许雾晞无奈扶额,风真是大,她头开始疼了。 许雾晞在周围转了一圈,选定了拍摄地点后,看了一下余心今天的装扮,她今天为了拍摄特意穿了一组y2k风格的衣服。 许雾晞想了一下,将余心拉到一面涂成橙红色的墙前,拿过贴纸将余心的脸贴满,甚至在脖子上也贴了几个,然后指导了一下拍摄姿势,余心作为专业模特,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许雾晞有调整了一下相机参数,就开始给余心拍摄起来。 拍摄开始前,许雾晞突然对余心说道:“余心,这不是工作,所以你想想你最自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将它展示出来就好了。” 许雾晞突然狡黠一笑,“做得好的话,奖励你一个Kitty猫哦。” 林诗在一旁晃了晃食指,上面赫然沾着一个粉红色的Kitty猫头像贴纸。 余心噗嗤一声笑出声,开始彻底放下拘束,将自己在家时的状态展示出来。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可爱的东西,最喜欢的就是Kitty,她家境贫寒,去不了游乐园,所以能够得到一个Kitty玩偶,就是她整个童年了。 哪怕到了叛逆期,所有女孩都开始喜欢黑白色的成熟风时,她还是最喜欢粉色Kitty了,因为Kitty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失落,开心,都是它陪在自己身边。 那个在聚光灯下高贵冷艳的女孩,每天晚上回到家做的事,就是跟自己的Kitty玩偶说说话。这样,一身的疲惫倦意都会被驱散。 余心这么想着,朦胧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Kitty玩偶走到自己身边,牵起自己的手,开始和自己共舞。 就像回到小时候的房间里,她会牵起Kitty的手,幻想自己是一个公主,在和最好的朋友转圈。 直到咔嚓声结束,看到相机里的照片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差一点,就把自己弄丢了。 余心轻轻抚摸屏幕上搞怪俏皮的自己,满脸的贴纸让她更加灵动,虽然这些姿势她以前也做过,但那时的她就只是一个摆造型的皮囊而已,内心是空的,也没有人会在乎。 可是今天,在许雾晞的镜头里,她看到了,属于她的,曾有过的生命力。 “谢谢你,雾晞,你真的很厉害,我很久没看见过我自己了,真的,很久了……”余心深吸一口气,拍着许雾晞的肩膀,郑重说道:“记得帮我P图,我最近好像吃胖了。” 许雾晞怔住,然后笑了出来,“我P图技术一般,如果有奶茶加持可能会好点。” 余心:“咖啡不行吗?” 许雾晞嫌弃地摇了摇头。 两人同时笑出声,林诗跑了过来,兴奋地扯着许雾晞,“快点快点,到我了,我要摆什么姿势,余心你也教教我呗。” 喧嚣的街头,属于女孩的春意,在悄悄绽放…… 28.大坪山的来电 “小晞,不合你口味吗?” 许雾晞按灭手机,看向对面依然有些弱不禁风的应女士,否认道:“没,我不是很饿。” “我突然叫你出来,是不是打扰你了?”应女士看向桌上的手机,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没,刚是我朋友的信息,快吃吧。”余心发消息感谢她,说虽然那个摄影师没有选中,不过被另外一家杂志社的主编看到了,对她很感兴趣,邀请她下个月拍一期特刊,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病都好了吗,怎么就出院了?”许雾晞用叉子在牛排表面刮了刮,鲜红的血水浸出,沾染上银叉,看着有些倒胃口。 “我其实早就没事了,是英东他不放心,让我多住一阵子。小晞,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你,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啊?”应女士咬着下唇,眼底带有隐隐的期待。 许雾晞轻抬眼皮,微微偏头,“你的意思是,要我搬去跟你,和席董,住在一起?” “我……”看着许雾晞面无表情的脸,应女士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医生说我应该多去跟熟悉的人接触,有助于恢复记忆,而且你是我女儿,我们住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吗?” 许雾晞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直接否决:“我不要!” 应女士的失望还未完全展现,她就先解释道:“我要上学,住在吴兴路那方便,而且宿舍修好后我就打算搬去宿舍住了。” “哦哦,对,上学方便,是我疏忽了。”应女士恍然大悟道,“也是,不过住吴兴路那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搬宿舍呢?” “我跟一个成年单身男性住在一起,你觉得挺好?” “可是——洵理是你哥哥,你们俩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应女士似乎不太理解许雾晞的反问。 许雾晞自嘲地笑了笑,她对席洵理怎么这么放心,当初跟许澜住在乡下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你就没打算找找你另一个儿子?”许雾晞用餐巾擦了擦嘴,桌上的餐食恍若没动过一样。 “我……”应女士迟疑了一下,“我让英东去帮忙找他了,英东说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应女士突然握住许雾晞的手,坚定地说道:“你放心,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许雾晞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有些怅然若失:“或许等你恢复记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许雾晞的眼光透过干净透亮的落地窗,落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前,一位父亲抱着他的女儿在挑选,小女孩接过粉色的云朵般的棉花糖,笑得灿烂。 许雾晞又想起某个人了。 在那些没有父母陪伴的时光里,是那个人,那个叫做哥哥的人,占据了属于她的所有回忆。 即使在那最艰难的一年中,她想得最多的,还是他。 明明应该恨他的,明明应该讨厌他的,但是就像以前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彩色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糖。 想起他的时候,就是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张显这时候突然走了过来,将手机递给许雾晞,脸色有些严肃地说道:“雾晞小姐,是村长的电话,他有些事想跟你说。” 许雾晞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村长,哪个村长? 哦,大坪山的村长。 许雾晞想要接过电话的手顿了一下,手指往回缩了缩,又倏然展开,将手机贴到耳边。 “村长?” “哎呀,雾晞啊,还好当时这个张助理给我留了一张名片,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啊,你在那边还好吗?” 许雾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挺好的,村长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你最近有空吗,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村长笑呵呵的声音带了几分沉重。 “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雾晞心头突然一紧,看着应女士一直注视着自己,她微微侧过身,压低了声音。 “那个……是你杨婶,她……前段时间,检查出得了癌症,是晚期,估计,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你知道的,她一直都糊涂着,生病了之后反倒清醒一些了,前两天醒过来一次,说是,希望后事,由你来给她办,毕竟,整个村子,也就你跟她亲近一点了。你看……” 许雾晞咽了咽喉咙,忍住眼角的泪意,再开口嗓音都有些哽咽,“你说……她想由我,来给她办后事?” “是啊,我想着毕竟也算是遗愿了,死者为大,所以就打了这个电话,而且医生也说了,就是……这两天了。”村长在电话那头叹气。 “我知道了,我尽快回去。”许雾晞飞快地挂了电话,对着张显说道:“张显,麻烦帮我尽快订一张回大坪山的机票,没有机票车票也行,反正越快越好。” 应女士看许雾晞状态不太对劲,担心问道:“小晞,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杨婶……算了,你也不记得了。没什么,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许雾晞扔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剩下应女士无措地坐在原地,隐隐露出委屈之色。 张显适时走上前,说道:“我先送您回庄园,席董已经在等您了,至于雾晞小姐,她是怕您担心,没有别的意思。” 应女士听出他在为许雾晞解释,强撑起一个苦笑,“张助理,雾晞那边,麻烦你多照顾了,我这个当妈,一点忙也帮不上。”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做的。”张显还是一如既往的礼数到位。将应女士送上车后,他很快安排好机票,将信息发送给许雾晞。 对方很快回了一个好字。 他沉思几秒,还是又发了一句话: 【需要我陪同您回去吗?】 许雾晞没有再回复了。 席洵理回到家的时候,灯火通明。 听着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他将手上的小蛋糕放在桌上,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抬脚上楼。 自从许雾晞搬过来之后,他其实就再没怎么上过二楼了,毕竟女孩子的私密空间,不好轻易打扰,除了上次许雾晞醉酒。 但现在,他一点也不介意打破这种空间隔阂。 席洵理的笑意在看到屋子内摊开的行李箱时彻底冻住,许雾晞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脚步声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收着衣物。 只是回去一趟,倒也没必要带太多东西。 席洵理冷了眉眼,音调冷冽:“你这是要去哪?” 许雾晞正在看张显发过来的机票信息,一时没顾得上回答他。 席洵理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许雾晞才简单回了一句。 “回大坪山。” 席洵理:“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许雾晞:“有事。” 毫无意义的对话,让两个人都冷了脸色。 “许雾晞,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回去?”怎么突然就要回大坪山了,她这一走是不打算回来了?是谁给她委屈受了,她今天不是跟她妈去吃饭吗,难道两个人吵架了? 如果不是今天正好撞见,她是不是准备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消失了。 席洵理脑海中闪过一百种念头,愈发觉得气闷。 许雾晞本来就不耐烦得紧,席洵理还在那一副拷问的架势。 “我有必要事事跟你报备吗,我成年人了,想去哪是我的自由。” 许雾晞蹲下身,拉链一拉,锁扣一上,行李箱被提正放好,她轻轻一推,滑轮带着箱体移向一旁。 许雾晞这才正眼看向席洵理,他今天又是一副正装打扮,银白色的西装衬得整个人像电视上见过的精灵王子一样,就是这个王子身上满是酒气。 席洵理被她一怼,心头一紧,叁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身边,一把抓握她的手腕,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没我的允许,你哪也别想去!” 她以为她是徐志摩吗,轻飘飘地走,就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他的心呢,那个经不住诱惑的没出息玩意早就跟着她跑了,他不得把人看好吗? 许雾晞有些品出他好像在说其他事,但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她也没力气跟席洵理吵,所以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有位……长辈过世了,她要我回去操办后事,我已经跟学校请好假了。” 亲戚? 哦,是这样。 不是要走。 席洵理这才松了手上的力道,面容也柔和下来。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你一个人。” “嗯。” “那我跟你一起去。” 嗯。 嗯? 他说什么? 许雾晞看着理所当然的席洵理,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啊? “我陪你,有什么事可以帮忙啊?”席洵理嘴角微微上翘,眼中闪烁着跳跃的光芒。 “你帮忙?你能帮什么忙?”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辈子估计都没见过泥巴路吧,就他们那深山老林的,人去了别再回不来。 带他回去还不如带张显呢。 席洵理自动忽视许雾晞的嫌弃表情,语气轻慢:“我不管,反正要么我俩一起去,要么都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许雾晞抱着手,脑门上顶着硕大的两个字——无语。 她现在很想打个电话问席英东,知道他儿子这么无赖吗? “随便你。” 许雾晞将人一把赶出了房间,结果没几分钟门又被敲响了。 席洵理站在门外,泪痣微微扬起,“我给你带了小蛋糕,尝尝看,不过不要吃多,不消食。” 许雾晞面无表情地接过,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席洵理修长的手指贴着深褐色的檀木门,身上的酒气若有似无地飘过鼻尖,他笑了笑,眼神带着点缱绻。 “晚安,雾雾。” 29.回到乡下 席洵理的裤脚上溅满了泥点,深一步浅一步地跟在许雾晞屁股后面往山上爬。 “为什么我们不能开车进村子,当初张显来接你的时候也没开车吗?” 许雾晞拖着两个行李箱在前面健步如飞,一个是她的,另一个是席洵理的,席洵理自己手上还拉着一个。 本来三个都是席洵理拉着的,但是继他接二连三的摔跤后,许雾晞实在看不下去,果断地接过两个箱子。 “我都说了这乡下地方你这少爷呆不惯,你非要来,看吧,现在受罪了。” 席洵理嘴巴嗫嚅几下,死鸭子嘴硬地说道:“我只是问问,问问而已。” “村长说这两天雨多,路又凹凸不平的,开车不安全,你当是安港那柏油大道,随便你极限漂移啊。” 许雾晞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熟悉的村口,擦了擦鼻子上的水珠,对着赶上来的席洵理说道:“我们到了,喏,这就是我们村了,沿着这条路走到最里面,再上坡,就是我家了,走吧。” 席洵理拍了拍身上,好奇地往周围张望了一眼。“怎么都没人?” 村里铺的是青石板路,比起刚才的泥巴路好走很多,只是家家户户都关着大门,商铺也都是关着门的。 许雾晞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都快12点了谁不是在家睡觉,你以为都跟你们城里人似的天天过夜生活,夜夜笙歌啊。” 席洵理没在意许雾晞的话里带刺,他都习惯了。 跟着许雾晞走到一栋二层式的很有年代感的建筑前,看她在门前的阶梯上摸索了几下,找出一把钥匙开门。 黄泥墙上满是斑驳痕迹,瓦檐呈‘人字形’铺在屋顶,年久失修的灯泡一闪一闪的,散发着腐朽味的木门上贴着有些风干的福字。 许雾晞领着席洵理上了二楼,推开左边房间的门,说道:“你就先住这间,这边是我的房间。”说着她推开隔壁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席洵理随意张望了一眼,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一张床,一个衣柜,连张桌子都没有,旁边有一个小矮箱,上面铺了一层花布,暂时充当一个小桌子,上面摆了几本书。席洵理翻了一下, 都是高中的书籍,只是上面的字看起来利落干净,不像是许雾晞的字。 这是谁的房间? 不像她爸妈的? 席洵理将行李箱推到墙边,在床上坐下。许雾晞这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套被单。 “这是干净的床单被套,我先给你换了,这屋子很久没住人了,你记得开窗通通风,晚上要是冷的话再关上,对了,要不要给你拿个暖水袋,我们这乡下地方可没有空调。” 席洵理看了看她手上印着可爱图案的床单,会心一笑:“我不冷,没事。” 许雾晞干脆利落地换好,又对着席洵理嘱咐道:“洗手间在走廊尽头,不过只有冷水,你要是想洗澡的话得等等,烧个半小时应该就可以了。” 席洵理点了点头,背着个手跟在许雾晞身后,看着她将床单扔进洗衣机里,又回到卧室。 许雾晞的卧室明显要‘精致’许多,有书桌,床也大了不少,甚至还有一个床头柜,上面还摆了一个相框,只是相框里没有照片。 窗户上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刚刚还是濛濛细雨,现在就变成了暴雨。 许雾晞连忙去关窗,又去找拖把来拖地。 风把窗帘吹起,扬起一角落到书桌上,席洵理随手将窗帘布拨弄下去,看见书桌上压着一块边缘有些泛青的玻璃,玻璃下是一张张旧色的照片。 席洵理很轻易的就认出来哪个是许雾晞。 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神温和地在每一张照片上流连。 原来许雾晞从小就是个假小子打扮,梳着妹妹头,撅着小嘴,一脸不快地看着镜头,脸上的雀斑还不算明显,只是眼神里的倔强一如现在。 席洵理还看见了一张应女士和一个男人的合照,应该就是许雾晞那个早早过世的爸,面容俊逸,和年轻时的应女士确实很般配,两个人都是结婚打扮,这是他们的结婚照? 席洵理的目光骤然停止在一张已然模糊的照片上,面容已经模糊,但是能看出是许雾晞和另一个男孩,两人在溪边打闹,笑得肆意。 许雾晞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阴森森地,把席洵理吓了一跳。 “你在看什么?” 许雾晞提着拖把进门,就看见席洵理鬼鬼祟祟地盯着桌子看。 席洵理索性直接指着照片问道:“这是谁?” 和小时候的许雾晞合照,旁边还有一个专属的房间,这不会是许雾晞的什么青梅竹马吧。 虽然早就猜测到许雾晞心里有个人,还在手机上见过他的照片,但是席洵理一直以为是什么乡下的黄毛,没怎么放在心上。 许雾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身去拖地板上的水。 “你房间窗户是开着还是关着,你赶紧去看看,别雨水都飘进来,万一打湿了床单,我可没有新的给你换了。” 许雾晞这明显逃避的态度让席洵理有些气闷,他顶了顶上颚,不死心地追问道:“你前男友,你们很小就认识了?” 别是什么意难平的青梅竹马吧? 家里都还有特意留出的房间,难道感情很深,现在还住在村子里吗,应该已经结婚了吧?他听说乡下人结婚都挺早的。 许雾晞放完拖把回来,发现席洵理还待在自己房间,还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她。 “你怎么还在这?” “我饿了。” “那就饿着吧。”许雾晞才不惯着他,她还困了呢,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还待在她房间,又想指使她去干活是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席洵理微微抿嘴,用一种委屈的眼光死死盯着许雾晞,半晌开口道:“明天一早我要吃你煮的面。” 许雾晞有种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的冲动,这家伙到哪都把她当丫鬟使唤是吧。 还煮面,还明天一早,我明早给你煮碗大郎喝的药你要不要。 许雾晞疯狂在心里吐槽,果断地将还在舔着脸提要求的席洵理扫地出门。 席洵理面对和昨晚如出一辙的场景,无奈地笑了笑,又对着里面喊了一声:“雾雾,明早记得给我加个蛋。”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物砸在门上的声音。 席洵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看着被雨水打湿的被单,他毫不在意地躺了上去,闻着散发着清香的枕头,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30.田螺姑娘?不,是田螺阿姨 huanhaor.com 席洵理起床的时候,许雾晞已经不在家里了。 他左右找了一圈,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就看见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面热气腾腾的面。 席洵理怔愣了一下,走过去一看,竟然还不是方便面,是用挂面煮的素汤面,油亮清澈的汤底伴着水灵灵的小青菜,旁边还卧着一个煎得焦黄的鸡蛋,任谁见了都是食欲大开。 席洵理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欢喜地坐下,正准备动筷,就看见旁边碗底还压了一张纸条: 【我去买菜了,买完菜去找下村长,你在家里也别闲着,把家里打扫干净,记住别把锅碗瓢盆砸了,要是我回来看到有一点灰尘,你就滚去猪圈睡吧!】 席洵理嘴角一勾,他都能想象得到许雾晞气冲冲挥拳的样子,哎呀,突然想惹她生气了怎么办,肯定很可爱。 那这活,到底是干,还是不干呢? 许雾晞当然不知道席洵理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一大早就出门买菜了,毕竟还要在这待上好几天,总得解决一下他俩的伙食问题,叫席洵理那个娇贵大少爷,让他打扫卫生都是破天荒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家拆了。看书请到首发站:jileday.com 许雾晞的买菜之路也并不顺利,毕竟都是村里人,菜市场一圈逛下来时间全用在寒暄上。 她好不容易从唾沫横飞的菜场逃出来,一看日头都已经高挂树梢了。 她索性直接去了村委会,想着这会儿村长应该在那。 村委会里倒是有人,但是是陌生面孔,许雾晞没见过他,一问才知道是刚调来的。 他说村长去镇上的医院了,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 许雾晞环视了一圈,村委会的墙新刷了一遍,墙上还有新写的标语,水泥地也铺上了亮堂堂的地板,还能照出人影。 看来张显来一趟干了不少事啊。 许雾晞又转回了家,打算下午再来找人,回家路上路过稻田的时候,她眼睛一亮,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许雾晞提着菜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席洵理像个小媳妇一样在门口张望,看上去不知道她从哪个方向回来,就原地转了好几圈。 “你不进屋待着在这看门吗?” 席洵理莞尔一笑,“反正也没事,就在门口转转,你去买菜怎么买了这么久?” “顺便去找了一趟村长,他不在,就算了,你卫生打扫了吗?” 许雾晞打量了席洵理一眼,全身一尘不染,看起来不像干过活的样子。 “没呢,我不会。”席洵理脚步顿了顿,脸上还有些腼腆的红色。 “哦。”许雾晞一点也不意外,他能干活那才真是见鬼了。 结果一踏进屋子,许雾晞怀疑自己真的是见鬼了。 桌椅板凳居然全被擦了一遍,连墙角的蜘蛛网都被清理干净了。 许雾晞张着小嘴往席洵理身后瞧了又瞧,他是不是捡了一个田螺姑娘回来,不然这些活真是他干的。 席洵理微微挺起了胸膛,忍着笑意走到许雾晞面前,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怎么样,很干净吧。” 那意思,你还不表扬表扬我? 许雾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端详看他:“你找谁帮你干活的,花了多少钱?” 席洵理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摸了摸鼻子,有些犹豫地说道:“就那个在拐角开了一家小卖铺的赵姨,她来找你,然后我就请她帮忙打扫了,挺便宜的,8000块。” 许雾晞瞪大了眼睛,“多少,8000块!你怎么不直接去街上撒钱啊,席洵理,赵姨怕是晚上睡觉都要笑疯了吧。你把8000块给我,我都能把你当太上皇伺候。” 席洵理还一脸地不以为然,“8000块挺便宜的啊,我们家的保洁都是月薪八万以上的。” 许雾晞嘴张了又张,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他花的是他的钱,跟自己没关系。 在安港他不也是这么花钱的吗,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许雾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啪得一拍桌子,直接破口大骂。 “赵姨她什么意思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老是骗小孩钱有意思吗?我小时候的压岁钱都不知道被她骗过几回了,这老家伙真是脸皮吃得比城墙还厚,一点不知羞是吧,不行我得找她去。” 许雾晞撸起袖子就想要去干架,被席洵理一把拦住。 席洵理:“好了,雾雾,那赵姨也是好心,人家干活很卖力的。” 许雾晞:“废话,我收了8000块我也卖力,席洵理你不是学金融的吗,你怎么连账都不会学啊!” 席洵理:“这……沉没成本不计入得失。” 许雾晞:“……” “我看你果然应该去跟猪睡一块,你俩智商也差不多。”许雾晞努力平复怒气,提着菜进了厨房, 席洵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狭窄的厨房里他一进来就显得更加拥挤。 “雾雾,我们中午吃什么?” “吃空气,席大少爷难得来一趟乡下,不得多呼吸点新鲜空气洗洗脑子。” “你买了排骨,我们炖排骨吃吗?” “不吃,排骨拿来锤傻子的,一锤一个准。” 许雾晞正准备把碍事的席洵理赶出去,突然发现他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门框才没有摔跤。 “你怎么了?” 许雾晞握着锅铲去看他的情况,被他伸手挡住。 “没事,雾雾,我就是没站稳,我先出去了,你先忙,有事喊我。” 许雾晞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奇怪地眨了眨眼,他这是怎么了? 从厨房逃出来的席洵理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浮现一股不自然的潮红。 他用手背贴了贴脸,有些发烫。 “还真是……” 席洵理无奈地笑了一声,浅浅的笑意被哗哗的水声遮盖。 31.不为人所知的过去 许雾晞下午还没来及去找村长,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灰黑色的夹克衫,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地中海的发型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许雾啊,我听说你早上来找过我?”村长笑眯眯地坐下,好奇地打量一旁的席洵理。 席洵理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接着电话走了出去。 许雾晞被叫到的时候还怔愣了一下,多久没被这样叫过了,还是那个人一开始先这么叫她的,也不爱叫她妹妹,他好像从来没叫过自己妹妹,在外人面前,他们永远都是叫前面那两个字。 那颗永远没有被叫出口的字,如同他们的感情,隐于体内,缠于心脏,冰面之下,暗流涌动。 “啊——哦,对,我想问你杨婶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个医院?” 村长叹了一口气,掏出水烟抽了起来。 “在镇医院,你阿萍婶在照顾她,但是情况很不好,我这不来带你过去吗?” 村长站起身,看向许雾晞欲言又止。 “村长您说。”许雾晞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是这样的,你杨婶住院这段时间,手术花费什么的是真不小,虽说大家凑了一些钱,可你也知道,村子里大家都困难,医院那边也是看我面子才答应赊欠,你阿萍婶又……她能帮忙照顾就不错了。” “我明白的,村长你待会写个单据,一共花了多少钱,包括村里人给的,我都来还上。” 村长连连摆手,“村里给的不用还,那是大家的心意,就把医院的补上就行。” “不用,村长你都写给我,杨婶她……应该也不想用村里人的钱。” 许雾晞暗淡了目光,快步走了出去,站定在有些咳嗽的席洵理面前,“席洵理,借我点钱,我这次回来没带卡,就当我借你的,我给你打欠条。” 席洵理压下喉咙的痒意,微微一笑,“我们俩之间还用说借,我的钱你想花就花,你要借多少?” 那傲娇的架势恍若正在开屏的孔雀。 “我也不知道,待会去医院看看吧,不过这钱我肯定会还你的,这……不一样。”许雾晞往屋内看了一眼,脸上有些怅然。 席洵理又咳嗽了两声,许雾晞疑惑地看向他,“你喉咙不舒服?是中午吃辣的被辣到了?” 席洵理捂着嘴点了点头,“应该是,没事,我待会喝点水就好。不是要去医院吗,走吧!” 到镇上只有一趟班车,好在不算人多,席洵理只在上车的时候皱了皱眉,坐下后还是如往常地跟许雾晞聊天。 只是她一直神游天外,偶尔应和两声,渐渐地席洵理也没了声音。 下午的阳光从车窗洒如,偏爱地落在席洵理精致地眉眼上,如同细碎地金箔落在羽睫上,熠熠生辉。 许雾晞感到肩上一沉,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席洵理紧闭双眼,靠着他的肩膀睡了过去,眼角的泪痣在金黄色的光线下都变得有些模糊,跃动的光斑在冷白皮上游离,如灵动的金鱼。 黑色的发丝随意垂落在额前,脸庞轮廓柔和而精致,如果睁开眼,那双妖孽眼睛会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懒散和不羁。平时总是玩世不恭的神态,即便穿着西装也是像一只高贵的波斯猫。 即便是到了乡下,简单的卫衣搭配运动鞋,也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那是山里的孩子永远无法养出来的气质。 跟她,跟大坪山,都是格格不入。 许雾晞收回目光,眼底流出一丝难过。许澜也是这样,身上总有一种疏离的气质,明明跟她一样出生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她却总感觉他会插上翅膀飞走。 ——后来也真的‘飞走’了。 找也找不到。 许雾晞喉咙动了动,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留了下来,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她,留在回忆里。 苟延残喘。 播报声响起,许雾晞睨了肩头一眼,一巴掌将席洵理推开。席洵理捂着撞到玻璃窗的脑袋,迷茫地睁开眼问道:“到了吗?” 留给他的是许雾晞清脆的两个字:“下车。” 刺鼻的消毒水味,引入眼帘的蓝白色,脸上挂满了苍白和焦虑的人,是许雾晞对于医院亘古不变的印象。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来到,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村长领着他们来到肿瘤科的病房,床铺都住满了人,最里面的病床上,一个带着呼吸机,瘦骨嶙峋的女人,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病床边一个穿着土黄色毛衣的中年妇女转过身,瘦削的脸上有一道难以忽视的疤痕,从右眼处一直划向嘴角,或许是时间的痕迹,让这道疤痕显得没有这么狰狞。 她端着大红瓷盆,面无表情的走到村长面前,不咸不淡地看了后面的许雾晞和席洵理一眼,说道:“你们聊吧,我去打点水给她擦擦身子。” 许雾晞和她对视一眼,转头对席洵理说道:“你跟村长先去缴费吧,顺便……” 看了周围杂乱喧哗的病房一眼,“……给她换个安静的房间。” 席洵理轻轻颔首和村长走了出去,许雾晞在原地站了几秒,终于来到病床边坐下,看着已然不能称之为一个‘人’的女人,她的眼眶突然有种湿热的感觉。 她伸出双手,缓缓握住了那只打着点滴,沧桑又布满皱纹的手,一时分不清是谁的手更冰凉。 透明胶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维持着病床上这个女人最后的生命气息。 许雾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病房里的电视,在播报着当天的新闻,隔壁床在讨论新开的药可不可以报医保。 空气里还有未散去的盒饭气味,病房外是护士闲聊的低语。 好像只有她和她,一张薄薄的蓝色布帘,就隔开了她们与整个世界,就这样埋葬在大雪之中,无声湮没…… 席洵理迅速安排好一切,将一张名片和卡交给村长,神情冷漠地说道:“后续如果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 村长乐呵呵地想要接过,席洵理又一把把手收回,强调道:“我的意思是,联系我,不要去打扰她。” 这个她,自然就是许雾晞。 席洵理敏锐地感觉到,从回来后,许雾晞的状态就处在一种低潮里,就像好不容易解冻的冰,又迅速冰封上。 他不知道许雾晞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不想她再把自己拉入冰层里。 “明白明白,你是许雾交的男朋友吗?哎哟,小伙子长得真俊,跟许澜有的一比,许雾这孩子也是有福气啊。”村长将名片塞进钱包,又小心翼翼地放好银行卡。 “许澜是谁?”席洵理迅速捕捉到重点。 “许澜就是许雾的哥哥呀,哎你别说,要是许澜在,你这个拐他妹妹的小子肯定会被他揍死,那小子把许雾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哥哥? “亲哥?” “对啊,许雾没跟你说过吗?”村长掏出一支钢笔,开始写名单。 “她没跟我说过她还有个哥哥?” 那怎么没跟许雾晞一起来安港,人现在到哪去了?这件事他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张显也没说过。 “她爸去世后,她妈就走了,剩下两兄妹相依为命的过活,一年多前她妈突然来把哥哥给接走了,说是晚些就来接许雾,谁知道过了一年才来,虽然发生了那些事,但好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哪些事?”席洵理拧着眉头问道。 村长意识到失言,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懊悔,连忙打起了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对了还有一些发票没开,我去问问哈。” 席洵理狐疑地盯着村长的背影,一年多钱,那刚好是应女士失忆的日子,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耽误了时间,那为什么当时没有把兄妹俩一起接来,而是独独接了哥哥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雾晞在乡下的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事,听村长的语气,并不像什么好事。 席洵理心头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但显然,这些问题他暂时都得不到答案。 这个大坪山,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村长和席洵理回去的时候,护士正好在准备换房间,席洵理刚刚还请了两个护工,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村长走到中年妇女身边,慢悠悠地开口道:“阿萍啊,这小伙子请了护工,钱都已经付过了,以后你就偶尔过来看一眼就行了,用不着天天往医院跑了。” 阿萍托着面无表情地脸说道:“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 此话一出倒把村长整得尴尬了,他摸了摸鼻子,借口出去抽烟溜走了。 许雾晞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动手术也没救了吗?” 阿萍婶拧干帕子,挂到架子上,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大夫说癌细胞都已经扩散,做手术做化疗都没用了,还不如扯了机子,让她走得松快点。毕竟早点走,对她也是解脱。” 阿萍婶说的是方言,但席洵理大致也能听明白。 许雾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帮杨婶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那就撤了吧,村长找我回来不就是给她办后事的吗,她有没有说她想葬在哪?” 阿萍婶嗤笑一声,“总归不是这鬼地方,反正她不是我吴家的人,用不着进吴家的祖坟。” “那就火化吧,不土葬了,我带她走。”许雾晞似乎叹息了一声,看向席洵理,“骨灰带上飞机方便吗?” 席洵理: “可以的,需要帮你联系墓园吗?” 许雾晞摇了摇头,“不用,到时候找个地方扬了就行,只要不是在这大坪山就好。” 许雾晞说得轻描淡写,倒是席洵理拿着手机,不知道消息该发还是不发,她跟这位亲戚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亲自操办后事,现在又随随便便要把人骨灰扬了? 还是这是大坪山的风俗? “这位……”阿萍婶突然开口,看着席洵理说道:“我要跟她聊聊,你方便……” “我去外面喝杯水。”席洵理礼貌地避开,留下她们独处,只是也没走远,就坐在门口。 他有点担心,这两人看起来似乎有过什么龃龉。